林年芝沒想到,那晚關心的一句話竟然起到緩和母女倆關系的作用,現在隔三差五,張水蘭會為林年芝準備一份雞蛋和水果,這一表現,另林年芝尴尬和不适,她其實不在意是否要修複糟糕的母女關系。
不過雞蛋水果還是吃的,不吃白不吃。
最不舒服的是林文軒,見母親對林年芝關照,心裡不平衡,“憑什麼給她雞蛋,我沒有啊!”
張水蘭從廚房出來瞪他一眼,“她要高考了,吃顆雞蛋補腦袋,再說你不是讨厭吃水煮蛋麼!”
林文軒不幹,“我也要!”
大早上看個大胖小子發脾氣,林年芝也沒什麼胃口了,将剝了殼的雞蛋一口吞掉,抓起書包出門。
“欸,等等!”
林年芝剛穿上鞋,張水蘭追出來,手上提着用保鮮袋裝好的蘋果,蘋果洗幹淨了,紅通通的,袋子上還沾着水珠。她熱心地拉開林年芝背後的書包拉鍊,将蘋果放進去,“好好讀書啊,考不上也沒關系的。”
林年芝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她,眼神中透露出不滿,張水蘭愣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哈哈尬笑兩聲,轉身走了。
現在母女兩人的關系透露着一股詭異的平靜,對方好似想要與林年芝緩和關系,卻又不知如何相處,林年芝也不知道如何對待突如其來的尴尬親情。
好在她有一天的時間都在學校,不用面對這種難受的局面。
又是一個豔陽天,學生們全趴在走廊上曬太陽,就連高三陽台上都站了一排,有同學沒搶到位置,将闆凳搬出來,坐在另一邊窗下,手中捧書,也不看,更多時間跟旁邊的人說話打鬧。
很神奇的是,離高考時間越近,大家的心越是安定,沒有之前百天高考誓師大會後的緊張。
學校教學樓每層都有衛生間,林年芝與伍甜為了多走走,通常會去一樓解決。
天氣好令人愉悅,伍甜興高采烈道:“昨天我去找闫明俊,他還問我留學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你說,他是不是也很期待跟我一起去上大學?”
林年芝琢磨不透闫明俊的心思,便開口,“問你了,說明就是在意的。”
伍甜嘟嘴不滿,“年芝,你這話說得頗為高深莫測,讓我品出好幾層意思啊。”
“哪幾層意思?”林年芝饒有興緻地問。
“第一層,他是對我有好感的在意,第二層,他是将我當做同行人員的在意,第三層,他隻是随口一問。”伍甜一本正經地數。
“厲害厲害。”林年芝忍不住笑。
“不過……”伍甜也沒生氣,“我覺得他是對我有好感的在意。”
“為什麼?”
“直覺。”
林年芝一頓,挽起伍甜的胳膊,認真道,“你不覺得闫明俊心思有點重嗎?”
“還好吧,”伍甜想了想,“他是比同齡人成熟穩重很多。不過,宋陵看起來也挺穩重的。”
“這跟宋陵有什麼關系……”林年芝有些莫名,伍甜理解錯了她的意思,現在說也不會聽,隻能作罷,“算了,希望你啊以後在國外,好好吃飯,注意安全。”
伍甜感動地抱住林年芝:“年芝芝芝,你對我真好啊啊啊啊啊啊……宋陵!”
兩人站住,望向不遠處正在關門的少年。這時她們已上完廁所往回走,宋陵從老師辦公室出來,也看見了她們。
少年臉上浮現笑容,走上前朝向林年芝問:“幹什麼去了?”
“上衛生間。”林年芝回道。
“正好,我也回教室,一起走吧。”
三人并排走在走廊上,,伍甜緊緊抱住林年芝手臂,宋陵站在林年芝另一側,兩人都不願意落入後方。伍甜心中不高興,覺得宋陵怎麼這麼黏林年芝,還好學校财大氣粗,将走廊修得寬敞,否則她鐵定将宋陵擠到後面去。
三人無言走了段路,林年芝覺得氣氛有些詭異,看了眼慢悠悠跟在她身旁的少年,“你去辦公室幹什麼?”
“提交個人資料,張老頭說今年學校會給畢業生裡特殊的同學一些補助,如果考上二本以上的大學,将會贊助路費與住宿費。”
“多少錢啊?”林年芝好奇地問。
“可能有3000元吧。”
伍甜聽了興奮道:“年芝,那不是你也可以申請。”
林年芝搖頭,“這種補助需要提供家庭背景資料,也要家長簽字,我父母不會填的。”
林年芝太了解他們,死要面子活受罪,生怕别人看低了他們。
伍甜默默歎氣,對啊,她怎麼忘了林年芝還有一對奇葩父母。她悄悄瞅一眼旁邊的人,還好林年芝沒有不高興。視線上移,又見宋陵垂着頭,一臉關心地望着林年芝,伍甜不爽,看什麼看,年芝才不會看你呢,哼哼!
宋陵好似沒有察覺到伍甜的瞪眼,不過就算他發現,也會無動于衷。
真厚臉皮!以前伍甜覺得宋陵高冷貴氣又有距離感,現在相處多了,還覺得他心眼子多,特别是在林年芝的事情上。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父母的事,林年芝趕忙打住,垂眸忽見樓下風景,驚喜到,“繡球花開了!”
學校财大氣粗,綠化一直做得很好。每年五月中旬,校園裡各處繡球花大朵大朵綻放,紫色,粉色、桃色、白色、藍色……種類繁多,圓鼓鼓的花束開得高低錯落,配上學校大紅牆,分外有層次。
要不是校園禁止外人進入,每到這時候絕對會有許多遊人進學校打卡。
美景另林年芝心中郁氣消散,三人趴在欄杆上,望向樓下穿梭在繡球花海中打鬧或者觀賞的同學們,笑聲、說話聲似乎裹着一層空氣飄上來,像陽光一樣溫暖。
宋陵道:“我記得學校一直流傳着一句話:繡球花開,高考将近。”
“以前不覺得,現在聽起來,竟然有種時間過得好快的感覺。”下巴枕在交疊的手背上,林年芝說。
伍甜點頭,“是啊,一轉眼,我們都要畢業了,真不可思議。”
高考前一天,學校開了最後一次高三會議。學校禮堂裡,老校長穿一身熨燙整潔的深灰色西裝,發白的頭發梳在腦後,分外正式。
這次高三會議隻開了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老校長站在講台上,除了說起過去高考生們發生過的烏龍事件,還警示千萬不要跑錯考場,身份證準考證一定要帶上,并且着重強調高考并不代表全部,不要有太多壓力。
老校長笑眯眯地看向台下的同學們,“很愉快能與大家一起度過三年時光,在未來,請你們勇敢快樂地走下去!”
“好!”學生們擲地有聲地回答。
接下來是學校傳統節目,同學們争先恐後上台,這時候大夥都不怕校規了,紛紛掏出藏起的手機與老校長合影。老校長站得筆直,樂呵呵響應學生各種奇葩要求。
會議一散伍甜就拉住林年芝,叫住闫明俊,“快快快,宋陵呢,我叫陳昊然去排位置了,很快就輪到我們。”
那邊張老頭在與宋陵說話,這一屆帶完張老頭就要退休,宋陵是他最擔心的學生,這小子家境變化大,沒有家庭幫襯,不知道未來的路是否會走得順暢。這麼想着,張老頭不免啰嗦了許多。
宋陵站在張老頭旁邊,耐心地聽。林年芝一衆人眼巴巴地望着,都不敢上前搭話,還是他們的班主任陶老師上前解圍:“張老師,宋陵還要跟老校長拍照呢,現在讓他過去吧。”
張老頭望了眼那邊,将又要重複一遍的話吞進肚子裡,意猶未盡道,“去吧,别讓他們等久了。”
宋陵恭敬地鞠了個躬,“您說的話我會記住的,謝謝張老師。”
張老頭揮揮手,“趕緊走,明天别忘了帶身份證、準考證啊!”
宋陵微笑,“不會忘記的。”
兩人看着少年漸漸走遠,陶老師好笑道:“這話上次他來辦公室交資料我就聽你說了好幾遍,張老師,你怎麼這麼啰嗦了。”
“欸,還不是他現在……”張老頭望向遠方,林年芝陳昊然幾人拉住宋陵,跑到老校長旁邊,伍甜喊住路過的同學幫忙拍照,幾人都笑得合不攏嘴,“這小子的經曆,論誰遇上打擊都不小,聽說他媽丢下他跑出國了,現在都是他一個人生活,我想幫點忙,他還不樂意,是塊硬骨頭。”
陶老師也不免動容:“是個堅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