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時眼角忽然瞟到個圓滾滾的東西,她剛想低頭看,肩膀就被人抓着掰了過去。
黑大氅兜頭罩下,把谷劍蘭裹得嚴嚴實實,一道暗含怒意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夜半上城牆,膽子夠大。”
谷劍蘭心虛得不敢擡眼,還是犟道:“大人也是。”
“我們能放到一塊兒提嗎?回去!”
林琢之好像真的動怒了,谷劍蘭霎時噤聲。
城牆上不是寒暄的地方,林琢之把谷劍蘭攬入懷中,遮擋她的視線,随後回頭交代幾句。
“清理屍首,明日暫時别開城門,小心郜離設伏。”
說完他便攬着谷劍蘭下馬道,走向階梯時還擡腳踢走了那個圓滾滾的東西。
這場夜襲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在城門守兵發現得及時,才沒讓郜離得逞。
這次傷亡數量不多,就是醫館有得忙。
墨純想多陪陪墨念,可惜她在醫館忙得腳不沾地,根本閑不下來。
林琢之也傷了臂膀,讓墨純來包紮,可她心裡挂着墨念,時時走神,傷口也包紮得極其潦草。
“嘶——”
毫無意外扯到了林琢之的傷口,他倒吸一口涼氣。
林琢之的聲音也有點涼:“墨純。”
小團子一個激靈,粘着墨念背影的眼神猛然收回。
林琢之察覺到她的心思,歎了一聲:“去吧。”
“謝大人!”
墨純得償所願,解脫似地溜回墨念身邊,她拿過谷劍蘭手中的紗布,坐到床頭認真包紮起來。
谷劍蘭被她搶了活兒,愣在原地,墨純才反應過來,把谷劍蘭推進裡屋。
“那個……大人一個人在裡頭,姐姐要不要去……幫幫忙?”
“哦,好。”
她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進了裡間。
才進去,谷劍蘭就見林琢之光着膀子,自行包紮傷口,她低下眸子,拿過案台上的藥,側身坐在床頭。
大冷天光着膀子不好,雖說醫館裡燒了炭火,時間一長難免受凍,她拿起床邊搭着的大氅給林琢之披上。
“大人喝藥。”
手裡的藥被林琢之端走,良久未聞碗中勺動聲響,谷劍蘭擡起頭。
林琢之目不轉睛,正瞧她。他見她擡頭,嘴角漾起笑意,擡手觸碰谷劍蘭的臉頰,谷劍蘭才覺其手指冰涼。
不對,明明是她自己臉頰發燙。
“太熱了?”
谷劍蘭躲開他的手,搖頭,聲音怯怯:“喝藥。”
林琢之輕笑一聲,乖乖喝了,谷劍蘭偷眼見他喉結滾動,一點藥汁順頸滑落,吓得趕快攏緊他身上大氅。
林琢之猝不及防,藥碗差點翻倒,他咳得昏天黑地,生生吸引外間無數目光。
谷劍蘭想尋個地洞鑽下去。
無人敢上前,無人敢慰問,就連啞巴和小團子都轉過臉去,裝作沒看見。
她拿起手帕替他擦擦,手抖得不像話,胡亂抹一陣,手被他握住,溫熱的,還攥得很緊,正巧停在他心口處。
隔着帕子觸到他緊實肌肉,又感受到他隆隆心跳,谷劍蘭慌亂地抽回手。
“傷員不少,劍蘭先去了。”
谷劍蘭瞥一眼擱在床頭小案上的熱水,放棄了幫他擦傷口的打算,溜之大吉。
林琢之看她直沖門外,頗有落荒而逃的架勢,眼眸鎖她纖細背影,流露幾分戲谑,目送她背影化為小點,沒入紛飛雪中。不知不覺,他竟盯着那個方向發起呆來,直到墨彎闖入眼簾。
林琢之合上大氅,眸中戲谑霎時藏起,換上嚴肅的神情。
“何事?”
“奴婢把兵招來了,有不少是從北境邊防退下來了,還有劍匠,都集在一處等命令呢。”
林琢之倒是不意外:“這麼容易就招來了?”
“才沒有。”墨彎扁扁嘴,“我廢了好一番口舌,說幹了嘴才把他們勸來的,連郝彷都有膽子守城門,他們窩在家裡等人保護算什麼事兒?”
墨彎輕歎一聲,想到什麼皺起了眉頭:“就是劉佥事這個老頑固,拖拖拉拉地不肯把鑄劍房騰出來,怎麼說都不聽。”
“你是最會說話的,今天說累了,明天再勸也不遲。”
“奴婢倒是不慌,奴婢隻怕郜離再來夜襲,你看,我們昨日到,夜晚他們就攻上來了。”
“少老鸹嘴。”林琢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去,到谷姑娘那兒搭把手,把你那護劍金剛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