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恙。”
谷劍蘭從回憶中抽身,她擡眼,見林琢之側目瞧她,眸中平靜無波。
“自别後,日夜思之,終年抱恙。”
杏眸裡缱绻更深,她摸黑打開牢鎖,攜着滿身雪寒走向他。
林琢之視線追随,直到她走出黑暗,站在天窗投入的雪光之下。
她一身孝服,未施粉黛,眸裡的溫柔潺潺如水,牽動林琢之的心髒。
兩年未見,模樣未變,日思夜想的佳人就在眼前,再會時,心髒還會為她怦怦作響,林琢之強自鎮定,握緊蘭劍劍柄。
“你還活着。”
“嗯。”
他不死心,非逼她親口承認:“你成了郜離的鑄劍官。”
“嗯。”
“他們逼你的!”
谷劍蘭搖搖頭。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
林琢之停嘴,忽然想起自己才是階下囚。
十日前他被捕入獄,郜離獄卒将動刑時,聽得鑄劍官谷大人傳令,讓他得了好些日子的照拂。
他靜思數日,當年屢尋谷劍蘭屍身不得,現在郜離突然多出個谷姓鑄劍官,這讓他如心上壓大石,透不過氣。
他對她的思念到達頂峰,又害怕她真成了敵國高官,坐實當年叛國一說,思緒沉浮,林琢之足足煎熬了一旬之久。
兩年日思夜想,今日近在眼前,林琢之看着谷劍蘭,卻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谷劍蘭錯開目光,看向草堆下放置的鐵盆:“他們可有為難你?”
“動刑之前,被你的命令攔了。”
谷劍蘭綻放一個淡然的笑:“之哥哥沒受委屈就好。”
“那你呢?”林琢之擡眼看她,目光殷殷,“你受委屈了嗎?”
谷劍蘭張開手臂,一身素服如白蝶展翅:“之哥哥看我受委屈了嗎?”
比兩年前圓潤不少,林琢之垂眸,心底火苗亦燃盡成灰。
他日夜煎熬,她卻在敵國享高官俸祿,這兩年入骨的思念簡直是個笑話!
怨念方起,牢中忽然刮起一陣冷風,緊接着蘭遠香忽近,溫香軟玉貼向他的胸襟。
林琢之衣衫單薄,周身冰冷,這抹溫香激得他渾身一顫。
谷劍蘭将鬥篷脫下,從他身後圍過來,她伸出玉臂攀住他的脖頸,兩具身軀裹在同一件鬥篷之下。
林琢之恍惚回到邊縣南郊的溪邊,她也是這般用鬥篷環住他,給他擦拭濕漉漉的頭發。
灰燼複燃。
“之哥哥。”谷劍蘭的手指拂過林琢之的單衣,“我派人送了衣裳來,你怎麼不穿?”
一句話将林琢之喚醒,他皺眉怒斥:“我不穿郜離人的衣裳!”
林琢之咬牙,擡手便要拽下鬥篷,卻被谷劍蘭一把按住。
她欺身上前,雙手環住他的肩膀,溫熱呼吸拂過他頸間:“之哥哥身在郜離牢獄,還有什麼選擇?”
喉結處滑過的溫軟令林琢之呼吸一窒,他話頭頓止,心底火熱在這一刹那擴遍全身。
渾身發燙,他的呼吸先亂起來:“你幹什麼……”
谷劍蘭緊緊摟住他,貼近他的耳垂:“之哥哥,你說一句不喜歡我,我立刻放開你。”
林琢之僵住了。
他沒法違背自己的心,他當然喜歡她。
兩年前他們同守北境,林琢之早早做好打算,一定要在擊退郜離後把她帶去上京,予她庇護。
可自祁玉大峽谷雪崩之後,谷劍蘭去向不明,他派人在峽谷挖了幾天幾夜,救出不少逃難百姓,卻怎麼都尋不到她的身影。
他被調回上京,費盡心力讓陛下再将自己派至北境,林琢之戍邊殺敵,同時探尋谷劍蘭的消息,兩年如白駒過隙,他聽不到半點回音,隻當她已經死了。
他手持蘭劍,當是承她護國遺願上陣殺敵,甚至想過以劍為媒私結夫妻,卻怎麼也沒想到……
谷劍蘭忽然咬住他的耳垂,林琢之猛地驚醒。
她軟在他身上,林琢之怕她滑倒,下意識攔腰抱住,忽地察覺谷劍蘭衣衫單薄,如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