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僵,正欲細細分辨,忽覺耳後涼意頓起,直朝自己後背襲來。
“劍蘭!”
谷劍蘭側身一避,劍身撕裂她的腰綢,裂帛聲直刺耳膜。
“叮!”
兩把劍撞在了一起,一截斷劍擦過谷劍蘭的脖側,釘在抄手遊廊的紅柱上。
一道竹瀝香飄過,林琢之攔在谷劍蘭面前,與來人相對而立。
來人腰間流光閃爍,與她眸中狠辣相映。
“梁清秋。”林琢之冷冷瞧她,“我們将才才談到你。”
“我就知道。”梁清秋放棄斷劍,抽出軟劍,“東郦人狡猾至極,不可能完全歸順郜離。”
“可擄走劍蘭的主意,不是梁大人出的嗎?”
梁清秋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是我算漏,算漏了金秋秀這個人!”
谷劍蘭的臉色跟着一變,卻沒有搭她的腔。
“陛下因為她寵幸一個軍妓,因為她給了你一個官職。”梁清秋掉轉劍尖,眸中烈焰灼人,“因為她而選擇相信你,要把我革職流放!”
她咬牙切齒,恨道:“桑嫩那頓鞭子沒有白挨,她本就該打!”
谷劍蘭聽到這裡,倒是平靜下來,她站在廊下,冷冷瞧着梁清秋:“你最不明智的地方,就是在本官遭遇刺殺之後派人鞭笞桑嫩。坐實鞭罰嫔妾這件事後,刺殺一案無論你有沒有參與,都隻能是你幹的了。”
“都不重要了。”梁清秋往谷劍蘭走近,“我隻需要殺了你,為郜離除害!”
梁清秋擡劍直刺,林琢之緊随而至,谷劍蘭側身避過,墨槐亦從暗處閃了出來。
兩相夾擊,隻在點刺戳擋間,梁清秋落了下風。
與此同時,劍鳴打鬥聲引來宿衛,将長虹殿團團圍住。
劉懷也急匆匆趕來。
“梁清秋,朕明日就放你離宮,你怎麼偏來刺殺命官?這是死罪!”
“臣不怕死!”
梁清秋後躍一步,竟提起軟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紛紛落雪裡,她笑中含諷,諷中帶涼:“如果桑嫩不在長虹殿,陛下怕是不會來了吧?”
劉懷沉默不語。
“谷劍蘭乃外來臣,本就不該予高官大權,陛下卻因她是金秋秀之女将她提拔上來,竟能和國師平起平坐。”
“林琢之是敵國将軍,背負多條人命,陛下卻因谷劍蘭幾句勸谏留他性命,他早該死在牢獄裡!”
“桑嫩不過是東郦罪臣之後,陛下卻因她雙眸與金秋秀相似,竟留她在養心殿養傷,任她魅惑主上!”
梁清秋藏不住話,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一股腦倒出來,登時讓殿門前的劉懷挂不住臉。
“梁清秋猖狂已極!來人,把她活捉了押下去!”
“臣将死,此乃最後一道谏言,臣願效伍子胥,自戕以謝陛下恩,望陛下細聆臣言,以臣為戒,勿再妄信奸佞!”
一番慷慨陳詞後,梁清秋阖眸仰頭,狠狠劃破自己的脖頸。
霎時軟劍铮鳴,鮮血飛濺,梁清秋身如枯木,轟然倒地。
雪夜萬籁俱寂。
她被自己的血淹沒,被紛飛的雪覆蓋,身體逐漸冰涼。
良久,劉懷才反應過來。
“殓屍,回殿。”
四個字處決了梁清秋,劉懷率一衆宿衛離去。
長虹殿的内侍清理現場,一卷草席便打發了她。
人群漸散,長虹殿漸靜,谷劍蘭走向她自戕的那片雪地,星星點點的血漬猶在。
雪下大了,她轉身回到抄手遊廊下,順手拿起擱在美人靠上的恩施玉露。
茶已放涼,騰騰熱氣散盡,正如梁清秋的生命,悄無聲息地蒸發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