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劍蘭往他懷裡縮,企圖找尋疼痛下的一絲溫暖,林琢之半摟着她,扯下大氅上的棉絮,為谷劍蘭包紮傷口。
“我帶你回去治傷。”
谷劍蘭扯住他的衣袖:“墨念來找你了,東郦那邊要來尋你。”
林琢之倒不擔心這個:“你先養好傷,這些事情你不要管。”
谷劍蘭按下他的手:“戰場上郜離制造了同歸于盡的假象,墨念趁着薄冰破開偷偷渡河,肯定是想潛入南汀給你報仇,現在他們知道你沒死,陛下要有大麻煩了。”
林琢之瞬間不悅,甕聲甕氣道:“那是他的事,你還是先管好當下,把傷治好再說。”
他放下谷劍蘭,走出烏篷撐起船槳,谷劍蘭則挑開船簾,望向對岸。
那兒濃霧缭繞,如同仙境,故鄉近在咫尺,又遙如天際。
“幸好……”谷劍蘭喃喃道。
幸好他們今日泛舟,阻止了墨念,如果放任他遊到南汀,墨念寡不敵衆,不是被生擒,就是丢性命了。
河霧迷蒙,谷劍蘭一時怅然,隻能放下船簾,靜坐篷中,任由小舟往南汀駛去。
————
林琢之放任南汀軍營自由操練,來到劍谷陪谷劍蘭養傷。
當夜,谷劍蘭收到了墨槐的飛鴿傳書,林琢之拿着傷藥進屋時,墨槐的信紙才燒了一半。
他将桌案邊的她抱起來,放到床榻上,再把案上的燭台拿過來,擱在床頭。
林琢之解開包紮,為她上藥。
谷劍蘭這雙腳可謂多災多難。
兩年前在邊縣,李黎對她施以洗腳的刑罰,差點把她這雙腳給廢了,兩年後在冰雪河,墨念拿匕首紮她,還差幾寸就能刺穿她的踝骨。
彼時她落水,自己晚了半刻跳下去,沒來得及阻止墨念紮人,林琢之心生愧疚,小心翼翼給她灑上傷藥,打算這段時間都不再去軍營,就在劍谷好好照顧她。
谷劍蘭如過去的每一個夜晚,靠在了林琢之的懷裡:“我們兩個都被墨念看見了,他要是把消息傳回去,指不定他們會怎麼想。”
林琢之沉思半晌,才回道:“我沒想到墨念會來。”
自那一戰後,東郦郜離兩個領軍将士同歸于盡,雙方協議休戰。
其實,劉懷的部下用小兵的死屍調換了林琢之,并割下他的頭顱,制造林琢之已死的假象,實則林琢之已被擄進郜離,現在還得了個總旗的位置。
郜離慣用這樣的手法,兩年前針對谷劍蘭,今年針對林琢之。
現在,墨念竟然孤身潛入南汀,還無意同時撞見兩人,墨念的姐姐很聰明,隻需将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很快就能得出結論。
可得出結論,她會怎麼辦呢?這才是谷劍蘭所擔心的。
“之哥哥,墨彎還跟着你嗎?”
林琢之一邊包紮,一邊回答:“跟着,他們三個一直跟我到了邊境。”
谷劍蘭斟酌片刻,又問:“那……若涉及交涉,她會來嗎?”
“我不清楚。”
谷劍蘭倏地抓住他的手:“别讓她來,不要讓陛下看到她!”
“不要讓陛下看到她?”林琢之細細回味這句話,卻想不出此話何意,“為何?”
“因為我是劍奴的女兒,所以他要把我搶過來;因為你是沙場閻羅,所以他要把你劫過來;墨彎的嘴皮子那麼厲害,當個使臣都綽綽有餘,陛下是個……惜才之人,鐵定會将她也奪過來!”
她怕的竟是這一點?
林琢之心下了然,他替她包紮好傷口,為她蓋上被子。
林琢之收拾藥瓶,答道:“她有當使臣的能力,但她跟着我,便注定當不了使臣,她沒有我撐腰,也不敢來獨自交涉,這點你放心,墨彎自己心裡有數。”
谷劍蘭松了口氣,她往床裡挪了挪,掀開被子:“來吧,該睡了。”
林琢之收拾好,将燭光挑暗,下了帷帳。
昏黃燭光映紅帳,燭芯噼剝,燭火躍動,林琢之側身環住谷劍蘭,将她籠在陰影裡。
他替她揉揉額角:“墨槐說了什麼?”
谷劍蘭阖着眼眸:“也沒說什麼,無非是桑嫩争寵,宮殿修建。”
宮殿重修也就罷了,桑嫩争寵……
林琢之不解:“桑嫩是個姬妾,背後又沒家族撐腰,她看起來也不喜歡劉懷,争寵又是為哪般呢?”
“她該争一争。”
谷劍蘭沒法側身,隻得拉過林琢之的手,枕在腦後:“之哥哥,我生在北境長在北境,不知道上京貴人的事情,你是皇上的侄兒,皇室之事你應知曉不少,我想問問你,東郦皇後,她會争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