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圓怯生生道:“公主莫氣,世子殿下他們……還沒把劍撈上來,若是把船劃走……”
林婷珊聽罷,又狠狠跺了一腳,小船搖晃得更厲害。
沁姜她們抱住船舷,防止自己被船晃下湖去,林婷珊自己也抓住篷頂,喝道:“好啊,就等他倆上來,看誰更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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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沉沙,靜靜沉在水底泥石下。
水下視線不好,林琢之排開泥沙,借着劍柄的反光尋到它,俯身往水底沙石尋去。
拔出長劍,林琢之翻身一蹬,往湖面遊去。
他掙紮幾下,忽然察覺到腳踝一緊,自己竟無法再往上遊,低頭一看,翻卷的水草纏上了他的左腳踝,一時竟掙不脫了。
林琢之使勁蹬了幾下,水草卻越纏越緊,他擡手一扯,反倒被纏了滿手。
他暗道不妙,不得不靜下心來,嘗試着脫下自己的鞋子,身子亦緩緩下沉,林琢之借水一蹬,右腳才從泥沙裡拔出來,又被翻卷的水草纏了起來。
他有些透不過氣,怦怦心跳聲逐漸高過一切聲響,正思索着如何對抗這些水草,耳畔水流驟急,一段柔軟絲綢忽地拂過林琢之的脖頸。
林琢之回頭,湖光粼粼下,谷劍蘭發髻上的木蘭簪泛着銀光,她将它脫下來,一揮手,斬斷了纏住他手腳的水藻。
谷劍蘭将他往上一托,自己也朝湖面上遊,湖底相照面,發絲随光拂動,她攙着他往上,感覺到林琢之竟有些脫力。
她轉過身,乍然瞧見他的側臉,心念一動。
兩年前,北境溪下,谷劍蘭隻着一件薄衫下水撈劍,她轉過頭,一下撞上他的胸膛,擡眼見閃爍湖光下他颦起的劍眉和一雙熠熠星目。
他沒變。
谷劍蘭遊向他,吻上他的唇,淡淡蘭遠香化為無形輕煙鑽入林琢之心底,漾起點點波紋。
林琢之一把按住她的後腦,想要吻得更深,谷劍蘭卻提前一步掙脫了他,帶着他緩緩往上遊。
湖面之上,不再是隻有他們二人的世界,林琢之憋不住氣又耐不住渴,兩相抉擇下,隻能在冒出水面之前,向谷劍蘭索了最後一個吻。
谷劍蘭被他吻得一懵,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林琢之一把拽上了湖面。
咫尺之遙的小舟随浪蕩漾,谷劍蘭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在随這片碧波起伏。
林琢之将長劍往船闆上一扔,叮地一聲,吓得林婷珊連連後退。
兩個濕淋淋的人攀上船舷,趴在小舟邊直喘氣,林婷珊看這情形,轉到嘴邊的怒罵瞬間又吞了下去。
“沁圓沁姜,趕緊把人拉上來,把船劃回水榭那兒,讓他們倆換身衣裳。”
偷眼瞧見二人浮水的衣擺纏在一起,又想起林疏之曾告訴自己二人的那點私情,林婷珊暗罵一聲不成體統,矮身回到船艙去了。
一行人被這事兒一鬧,已經沒了遊樂的心情,他們乘了馬車回去,林婷珊心有愧疚,派沁圓沁姜給二人送了姜湯防寒,可當晚,谷劍蘭卻起了高熱。
說來奇怪,谷劍蘭在北境冬下雪溪從未出過什麼毛病,前夜還被墨彎推下了水,這回不過下湖撈劍,怎麼說病就病了。
這麼一病,原本十日後啟程回郜離的計劃也不得不推後,程立雪是男子,不太方便随身照顧,林婷珊便把沁姜送來,說是向她恕罪。
谷劍蘭燒得有些昏沉,見身影似乎是見過的宮女,眯了眯眼卻還是瞧不太清。
“你是……”
“奴婢沁姜。”
“沁姜?”
谷劍蘭費了點勁兒,堪堪想起她是林婷珊身邊的人。
“你就是……把長劍扔下湖的那個宮女?”
沁姜本在案台邊搗鼓毛巾,聽罷一愣,轉過頭來笑得尴尬:“姑娘說笑了,是船兒太晃,把它晃下去的。”
“不是。”谷劍蘭搖搖頭,“我看到你從船艙裡伸出手,随便揀了一把劍擱在船邊,等船遇到浪頭,你就暗中施力,把那把劍晃下去。”
沁姜手一僵,毛巾滴落的水漬浸透她的鞋襪,她反應過來,轉頭将毛巾擰幹:“姑娘說笑了,我護着大人的東西還來不及,怎麼會刻意把劍扔下去?”
她展開毛巾,坐到床邊小凳上,用毛巾覆住谷劍蘭的額頭,谷劍蘭勉強擡起眼皮,看着垂在自己眼角邊的袖口,提起力氣一把抓住沁姜的手。
沁姜吓得一抖:“姑娘?”
谷劍蘭捉緊她的手,把她的袖子捋上去,袖口的雪蓮花紋出現在二人眼前。
她卸了所有的力氣,雙手吧嗒垂下,呼出一口濁氣:“說吧,借着昭和公主的名頭給我使絆子,是想幹什麼?”
沁姜被她揭穿,反倒鎮定下來,她慢條斯理地把袖子捋回去:“主子說讓我配合姑娘行事,無論用什麼手段,把姑娘所知的一切不利因素排除,該殺便殺。”
谷劍蘭阖着眸子,問道:“該殺便殺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