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起了大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谷劍蘭在這夜風中辨析出細碎的腳步聲,有人正小跑着往這邊來。
姜黃色裙擺轉過巷角,出現在谷劍蘭面前,谷劍蘭拍拍裙子,從小階上悠悠站起。
“來了?”
“嗯,有什麼吩咐?”
“帶我去先皇後的寝宮。”
沁姜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多問,直接應了聲好。谷劍蘭心中有了論斷,先皇後的寝宮,于她而言不算難進。
沁姜領着谷劍蘭繞過小徑,她左顧右盼,極其小心,最終停留在一處矮小的柴門外。
“會翻牆嗎?”
“不會。”
“會鑽狗洞嗎?”
“不鑽。”
沁姜瞪了谷劍蘭一眼:“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你鑄什麼劍?”
“鑄劍是我畢生事業,爬狗洞不是。”
沁姜無奈,冷哼一聲道:“無妨,咱們走正門就是了。”
沁姜把生鏽的鐵鎖握在手裡,上下晃動兩下,門鎖即刻脫落下來,她朝谷劍蘭努努嘴,先行踏進門檻。
門前一棵梧桐老樹,夜風穿門而過時阻了風力,顯得院内的聲響頗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
大半夜的,怪瘆人,但兩個姑娘并沒有多麼害怕,摸着黑便進了屋子。
谷劍蘭借着那點慘淡月光打量這座宮殿。
門窗破爛,灰塵飛舞,蛛網攀附屋檐窗角,泥垢散發腥土氣息,一條白绫靜靜地挂在房梁上,月光下泛着柔白的光。
谷劍蘭站在那條白绫下,默默地擡頭望。
這應該是先皇後劉梨枝吊頸自殺的工具。
“你來這兒幹什麼?”沁姜捂着鼻子,揚手揮開飛塵,“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冷宮一座。”
“我就說中宮怎麼可能安在招待客人的寝宮中間,這就是先皇後香消玉殒的宮殿?”
“對,破得很。”
“那何必來這兒上香?”
“在院外上香就好了,這院子髒成這樣,天子哪裡下得去腳?”
谷劍蘭心中生疑,不是說皇帝對先皇後情根深種,為什麼不派人來定時清理她曾經所住的宮殿?
“先皇後曾經所住的宮殿被現皇後占了,而今唯一留存先皇後痕迹的,隻有這座冷宮,但冷宮嘛,一個晦氣地方,誰有事沒事打掃它?閑得慌。”
谷劍蘭心裡有了計較:“你帶火折子了嗎?”
“帶了。”沁姜話剛說完便擦亮了火折子。
谷劍蘭拿過火折子,在這間屋子裡慢慢徘徊。
沁姜看不懂,但瞧見她神情認真,也沒有多問。
飛塵在火星上徘徊,如撲火的飛蛾,撞得火星忽明忽暗。
她彎下腰,讓火折子照亮地面,竟發現了一串隐約的腳印。
“竟有人偷偷進來過?呵,該不會是東郦皇帝思妻心切,來這兒悼念亡妻吧?”
“可能性不大。”谷劍蘭循着腳印,又走回了那條白绫下,“說不準是小賊。”
火折子撲朔迷離,屋外又是鬼哭般的風聲,沁姜咽了口唾沫,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那人……膽子真大哈,居然敢一個人來這裡,也不……”
話未說完,沁姜就被谷劍蘭的舉動吓愣了。
她看到谷劍蘭忽然跳起來,一手握住那條白绫。
火折子落在地上,撲簌一下熄滅了,沁姜還沒反應過來,牆角地闆忽然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等到咯吱聲停止,谷劍蘭才松開手,撿起火折子。
火星再度擦亮時,一條陰暗的地道出現在二人面前。
沁姜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仍是微張着嘴,驚得說不出話。
谷劍蘭沒管沁姜,她上前幾步,用火折子照亮幾級台階,光芒之外,深不見底。
她提起裙擺,剛邁出半步,就被沁姜叫住。
“喂,你就這樣下去了?”
谷劍蘭回過身,朝她一笑:“要不你給我開路?”
沁姜扁扁嘴,自己不該多話。
谷劍蘭沒再為難她,轉身踏下台階,忽然小腹刺痛,一腳踩空,眼看就要滑下去,沁姜順勢一攙,把她扶住了。
“打着火折子還看不清路,不如讓我來打。”
谷劍蘭并非看不清路,隻是小腹有些疼,想到前半夜發生的事,谷劍蘭悄悄紅了臉頰。
耳邊似乎還萦繞着林琢之的情話,一聲接一聲,夾雜着欲.望的喘.息。
他與她緊緊扣在一起,每每要把持不住,他都會湊到她耳邊急切地詢問:“要不要?”
“要……”
“我是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