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劍蘭差點脫口而出,想要,但轉念一想,現在萬事未定,生死未蔔,孩子哪裡是要得的?
她維持最後一絲理智,咬牙道:“不要。”
僅僅在這一瞬間,谷劍蘭的身體忽地空曠,林琢之半支起身子,如山洪乍洩,身下的床被一塌糊塗。
黑暗中,谷劍蘭攀上他的脖頸,撫過他的後背。
堅實後背上的傷疤縱橫交錯,深深淺淺,如光滑崖壁上攀附的藤蔓。谷劍蘭死死抓住這些藤蔓,在風雨激蕩中尋求生機,她仰首汲取新鮮空氣以免窒息,今夜她已經小死許多回了。
兩條汗津津的魚在水中嬉戲,時不時地擱淺,卻仍享受滅頂的樂趣。
兩尾魚糾纏了許久,直到當真沒了力氣,才躺平了罷休。
谷劍蘭渾身酸軟,雙手無力再攀附藤蔓,緩緩滑下被面。
她緩了幾口氣,出聲時沙啞發顫:“疼嗎?”
林琢之一時愣怔,轉而笑出了聲:“這句話該是我問你。”
“不,不是。”谷劍蘭捂住他的嘴,“我是問,這些傷疤,疼嗎?”
林琢之笑容漸收,握住捂在自己唇上的手,輕輕吻向她的掌心:“剛開始很疼的,但次數多了,就不疼了。”
他展開她的柔荑,一根一根吻過她的手指,話裡深情款款。
“那年我以為你死了,我要替你報仇,要給整個邊鎮百姓讨回公道,我打遭遇戰,打峽谷戰,滾石從崖頂砸下來,山崩雪裂,滿地殘骸。”
林琢之陷入回憶,一把攥緊她的手,谷劍蘭吃痛,悶哼一聲,把林琢之喚回了神。
他趕緊松開她:“對不住,弄疼你了?”
谷劍蘭低聲嘤咛:“是很疼。”
林琢之頓時明白她所指何處,嘴角劃過一絲壞笑:“疼嗎?我幫你。”
谷劍蘭還未出口,便聽身下一聲聲魚兒戲水的聲響,随之而來的酥軟濕滑感讓她渾身戰栗,她擡起腳背抵住他的肩膀,用盡力氣推遠了他。
“上來,陪我聊聊。”
兩尾魚極盡纏綿,皆為對方拭汗,谷劍蘭捧起他的臉,手指描摹過他的劍眉星目。
林琢之攥住她的手,撫過自己的脖頸胸膛,緩緩向下遊動。
“劍蘭,你是鑄劍師,你告訴我,我這柄劍如何?”
谷劍蘭毫不客氣地揉.搓幾下,羞道:“材質極好。”
“哪裡好?”
“哪伺候得好,是把寶劍。”
魚兒糾纏不休,谷劍蘭混沌間仍不忘警告:“獨你擁有,獨我可賞,這話是你說的,你以後若還敢将此劍陳于他人之前,我一刀斬斷了算數!”
“你我之誓,絕無違背之機。”
林琢之持劍破城,戰火燎原,城池破碎,漫天硝煙。
谷劍蘭香汗淋漓,筋疲力盡,她身子一軟,卸了勁。
“才下了幾級樓梯,你就虛成這樣?你來之前幹了什麼?”
沁姜的埋汰把她從深淵中拉出來,她晃晃腦袋,努力讓這些思緒沉下淵底。
沁姜舉着火折子環顧四周,雙眸越瞪越大。
冷宮下藏着一方陰暗的大堂,大唐中央放置一個巨大的鑄劍爐,目測可以一次鑄造十來把長劍。
堂内刀槍劍戟齊全,整齊有序地分列在各種兵器架上,數量約莫上千。
谷劍蘭猶豫片刻,上前幾步,足尖點向石階,卻不慎觸動機關,冷箭直切後背。
她早已料到會有此番狀況,側頭輕巧避過,冷箭擦過鬓邊發絲,削下一縷秀發,深深釘入她背後的石壁上。
“不讓我靠近,也罷。”
谷劍蘭隻在大堂石階之下徘徊一圈,刀槍劍戟各類兵器都掃過一遍。
“這不是皇帝的私庫。”
沁姜轉頭看向她。
“是準備造反藏的兵器。”
沁姜一愣:“你是說……”
“是我谷家莊鑄劍譜鑄出的兵器。”谷劍蘭停留在最邊緣的兵器架邊,舉起火折子,“雪水淬火,劍鋒流光,輔以冰硌淬煉,劍柄生輝。冰雪裹礦,數年埋于地底才生冰硌,所以冰硌産生地點必為極寒之地。”
“東郦的極寒之地?北境嗎?”
“對,這也是北境所鑄兵器堅硬如鐵的原因之一。”谷劍蘭退後幾步,遠離大堂,“早年我父親不肯投靠皇帝,他在北境聲望極高,他不提供,北境人皆效仿父親,和朝廷隔絕。”
“所以這是……”沁姜捂住嘴,低聲問,“咱們自己人的私庫?”
“說不準。”谷劍蘭觀察四周,“可能還有其他地道。”
“那咱們快走吧,就當沒發現這個地方。”
“嗯。”谷劍蘭随沁姜原路返回,思索片刻又道,“你取幾袋面粉來,鋪在大堂周圍,越多越好。”
“用來作何用?”
“谷家莊的秘法,用以保存兵器。”
沁姜雖摸不清面粉保存兵器的原理,但聽是谷家莊秘法,猜想自己定也不會聽懂,便閉嘴不問了。
“今夜之事,别與任何人說,鋪面粉這件事,就在兩天内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