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罪,自私、虛僞、目中無人、不守規整、颠倒是非,她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架上審判台,所有這些都是她的罪名。
可是沈約和桑桑無辜,闵詩青錯就錯在,把他們牽扯進來。
“沈梵,她們不都是被你害死的嗎?你就這麼心虛怕别人提起嗎?你一來就勾搭裴灼,你是有多想男人,才會想讓男人都圍着你轉。周科宇是這樣,那個跟着你轉學過來的也是。”
在沈梵出現前,她以為自己在裴灼那,多少是有點特别的,起碼他不會像對别的女生那樣,願意和她說話,那天晚上她被别的男生欺負時,他出手幫了她。
可是在沈梵出現後,她親眼看着裴灼把她拽出學校,倆人上了同一輛車,在飯堂,裴灼還撿了她手機,當着衆人的面好聲好氣跟她說話,最後還追了出去,他還坐在她旁邊吃飯,摸她的頭發……
她如夢初醒,自己在裴灼的那一點獨特,其實根本什麼都不算。
可是憑什麼?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讓裴灼,讓這個學校裡的所有人,知道沈梵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于是她買通了人,打探到了所有發生在沈梵身上的事,知道她弟弟因她而死,知道有一個女孩因為被她爸□□而自殺,知道她爸媽離了婚,她爸現在還在牢裡,她媽嫁給了别人……
不僅如此,她還找人黑進沈梵手機,盜走了她所有的照片。
她看着那些暴露的照片,她的自拍,他拍,她開始妒忌長得一副如此好看面容的沈梵,妒忌她身材好,妒忌她身邊有那麼多男生圍着她轉,妒忌她确實有這樣的資本吸引裴灼。
闵詩青眼眶通紅,她有多委屈啊,誰知道呢?
教室裡裡外外都圍滿了人,都在津津有味、幸災樂禍地觀看這一出鬧劇,沒人上去阻止。
萬綏已經被人扶起來,現在正在一旁腫着臉抽噎,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沈梵聽不得闵詩青說的那些,她現在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聽見沈約對她說:“姐姐,我很愛你啊!”也聽見桑桑對她說:“沈梵,你沒錯。”聽見很多人在責備她:“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帶弟弟出去,他怎麼會死,如果不是你,你爸媽怎麼會離婚,桑桑怎麼會死,你爸怎麼會去坐牢。”
他們的臉龐在她腦中淩亂出現,她有點眩暈,頭開始疼,她用力搖了搖頭,鼻子和額頭冒出薄汗。
不是她,不是她,為什麼大家都罵她,為什麼大家都不要她……
她手上的力氣更重了,扯得闵詩青感覺頭皮幾乎要撕裂。
闵詩青看出來她的異常,心中生出一陣快感,她繼續刺激她:“都是因為你,你弟弟才會死。”
沈梵于是看見沈約那白嫩和充滿稚氣的臉蛋,看見他躺在血泊中,遠處是他買了還未吃的雪糕,雪花落在他身上,到處都是紅色白色。
沈梵失控,一下拽着闵詩青的頭發,把人帶出了教室。
……
裴灼趕到的時候,看見闵詩青脖子上糊滿了血,沈梵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小小的身子,卻把闵詩青死死摁在地上,好像一定要她死。
沈梵現在非常痛苦,她的心髒被闵詩青狠狠插了幾刀,拔不掉,治不好,隻有無盡的疼痛。
“你不該那樣對他們的,你不該,你不該…”
胸口如此的難受,像無止無休的海浪,像緩緩沉降于天慕的夕陽那樣。
那樣的無終。
她看見自己架在闵詩青脖子上的刀,已經割破了她的皮膚,她再用力一點,就能劃破她的血管,血液就會飛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親眼看着,她是怎麼被她殺死的。
沈梵越來越像一匹嗜血的狼,看着闵詩青糊滿了學的脖子,她又痛苦又快樂。
再用力一點吧,再用力一點,那樣一切都會結束了。
好,那就再用力一點。
她聽見自己内心的聲音。
裴灼覺察出她根本不想放開闵詩青,而且打算要她死。
沈梵剛想用力,手腕就被人抓住,手中的刀就被搶走,他一把奪走了刀,扔了出去,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沈梵!”
裴灼微俯着身子,握住她的肩膀,喊她。
她就像一匹失去了獵物的狼,用力掙紮禁锢自己的牢籠,迫不及待地想向獵物撲去,将它咬個粉碎。
她對着裴灼拳打腳踢,“放開我……”
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沈梵?你他媽冷靜點。”
裴灼盯着她眼睛,捏住她肩膀的手越越來越緊。
沈梵依舊掙紮,用了全身的勁要朝闵詩青撲去。
裴灼圈住她,命令她:“你看着我。”
沈梵忽地對着他的眸子,憤恨道:“她不該那麼做的,所有事都應該沖着我來。”
剛才,她看見帖子下面的評論。
“她弟就是被她害死的,真可憐。
“估計她那個朋友和她一樣騷,才會被□□。”
“死了也都是活該!她也應該去死!”
“她弟也是,吃什麼雪糕啊?”
“她弟就是她害死的”
……
她一想到那些,心髒就疼。
“那你要多欠一條人命嗎?”
沈梵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做什麼,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
裴灼沒有放開手,依舊緊緊的抓住她,和她對視着。剛才看見她拿刀時對闵詩青的求饒不管不顧,他真怕她手裡的刀會迸濺出血液。
闵詩青在知道自己得救後,捂着受傷的脖子流眼淚,圍觀的人很多都圍了上去,有給她止血的,有安慰她的,沒一會兒,闵詩青就被一個男同學抱着,下了樓。
救護車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沈梵推開了裴灼,卸了力,腿腳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裴灼在一旁看着她,默不作聲。
她移了移身子,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她的手還有血迹,但不是她的,是闵詩青的。
她的眼神空洞,沒一會兒,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這個早上,好漫長。
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顫抖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唇,喉結因為吞咽口水而上下滾動,清早的陽光落在他臉上,人柔和了幾分。
沈梵忽然說:“裴灼,你也恨我,你也巴不得我去死。”
不是疑問,是肯定。
他心裡咯噔一下,腦子忽然停止了運行,他發不出一個聲響。
“……”
“大家都這麼想的。”
“所以你是想拉着闵詩青跟你一起死嗎?”
沈梵落寞地看他,身上的傷口愈發疼痛,她人卻麻木不已。
“裴灼,你本來就不需要太累,你從來都不知道你所承受的一切,我也在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