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捷的酒吧,有一位駐唱歌手,沈梵有時能看見她,偶爾心情不錯,倆人還會打個招呼,但這樣的次數很少。
今晚,沈梵聽她唱了很多歌,最喜歡的是那一首,August。
'Cos this life's been killing me ever since it begun
(自生命伊始 我就感覺痛苦不堪)
This days not any different from any other one
(這循規蹈矩的生活與往日并無二緻)
'Feels pretty good but it doesn't feel right
(總想開懷大笑卻又怅然若失)
There's voices in my head but I just want quiet"
(腦海中回蕩着低語但我隻想要安靜)
I need closure
(我需要結束這一切)
Oh I need closure
(我需要結束這一切)
她的聲音很好聽,很美,但總讓人覺得很疏冷,很落寞。
沈梵在角落裡看她,她很漂亮,膚白貌美,烈焰紅唇,頭發是棕色的大波浪,經常穿各種各樣的裙子,最喜歡穿騎士靴,人看起來非常随性自由,沈梵總覺得她不适合待在這裡,她更适合西北的野。
唱歌時,她明明在看着人群微笑,眼睛卻沒什麼情緒。她會唱很多歌,國語粵語英語,沈梵覺得她牛。
沈梵問關子捷:“她叫什麼?”
“誰?”
關子捷被她忽然無厘頭的一句問話搞得有點懵,他慵懶地坐在卡座上,右手在長椅邊緣的扶手撐着自己的腦袋,手指輕柔着發疼的太陽穴擰着眉頭,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
沈梵說他帶着個眼鏡是在裝。
“唱歌的那個,我一直不知道。”
她快速擡了擡下巴,示意他。
“不清楚,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
“自己酒吧裡的人,名字都不知道,你還是老闆麼?”
沈梵撇撇嘴,給了他一記白眼。
關子捷習慣了她這樣,但有時候還是會被她氣得腦殼疼,他是真的不清楚。
又過了好一會兒,關子捷看向正在往自己胃裡灌酒的女孩,輕輕開口:“你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我這,沒去上課。”
她面目表情:“嗯,想你了,就來陪陪你。”
“……”
其實她是被勒令休學一周了。
闵詩青的媽媽知道自己的女兒被劃破了脖子,流了血,現在躺在醫院裡,她的心疼得簡直恨不得把沈梵弄死。闵詩青長這麼大了,自己都沒沒舍得打她罵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她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可是今天卻因為面前這個女孩進了醫院,差點沒命!
她親自到教室找了沈梵,她并不認識沈梵是誰,隻是問了一句誰是沈梵,大家就都紛紛指向她,然後又幸災樂禍地在旁邊圍觀。
闵母一句話都沒對沈梵說,就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擡手扇了她一巴掌。聲音很響,她下手很重,沈梵的半邊臉一瞬間就紅了。
“你就是沈梵?把你家長給我叫來,從今天開始,你被學校通知,休學一周,如果這件事情調解不了,你不給我一個傷害我女兒的合理解釋,不給她道歉,學校會立馬通知你退學!”
“你算個什麼玩意兒,敢對我女兒動手!”
她完全沒有顧及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面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女兒,替她主持公道,打抱不平而當着衆多學生的面對沈梵惡語相向。
沈梵看她為了自己的女兒,一個副校長,親自到班裡來找她,還想當着那麼多學生的面對她動手,她其實,很敬佩這樣的母親。
她平靜地聽完,内心沒有波瀾,隻是覺得半邊臉發燙。眼睛看上去是在看着闵母,可其實她是透過闵母,看向她身後的一個人,虛焦,她在想,他心裡應該覺得很痛快吧。
闵母走後,班上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有說她可憐的,也有說她活該的。
她什麼也沒收拾,拿上書包走了。
剛到門口,就和班主任何高打了個碰面。
何高今天早上剛到學校吃了沒幾口早餐,就被副校長打給他的一通電話給氣着了。
“何高,你們班那個沈梵,把高三二班的闵詩青脖子給劃了,人現在都躺進醫院裡了,你怎麼管教你們班學生的?實在管不好,你也别來學校了。”
何高看見沈梵,氣就沖上了腦子,他本想罵她,可是沈梵腳步沒停,越過他直接走了。
他知道她被休學一周,看她拎着書包,就明白她現在就要走了。
“哎你要去哪?”
“……”
“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為什麼打人?”
“……”
沈梵越走越遠,何高隻好沖着她的背影喊:“記得把你家長給我叫來!”
這聲音大到整層樓的人都聽見了。
裴灼看着她下樓,走出校門。那一巴掌,他沒有想到,也沒有想到,她會灰溜溜地一句話也沒有為自己辯駁。
路上,她給梁芸發了信息,告訴她學校要找她,讓她今天抽空去一趟。
她回了趟家,把手上的血迹洗幹淨,泡了個熱水澡,吃了安眠藥睡下了。
她沒怎麼睡着,好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在安靜的環境裡,心髒跳動的聲音很清晰,對她來說甚至有點吵。
她把手掌覆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心髒跳動的頻率,她感覺到,原來自己還活着。
她在床上掙紮了很久,最終決定起身,化妝,吃鎮定情緒的藥,出門,去關子捷的酒吧,找人玩。
關子捷不在,沈梵知道他肯定在忙學習或者忙工作,還或者是在陪那個女生。
空腹喝酒,胃火辣辣的,沈梵享受這種被酒灌滿整個胃的感覺,這讓她有實感。
她一坐就是一下午,期間喝了幾杯特調,抽了煙,用手機看了場電影,科幻片,《複仇者聯盟4》,鋼鐵俠死了,很多人說結局爛尾,可沈梵隻記住了鋼鐵俠留給他女兒的一句話:“I love you three thousands.”
“結束了。”
沈梵循着聲音看過去。
是那個唱歌的女生。她手裡拿着一杯紅酒,輕輕把散落胸前的頭發甩到肩膀後頭,便在沈梵旁邊坐了下來,翹了個二郎腿,沈梵又看到了騎士靴。
“什麼?”沈梵不理解她說的什麼。
女生看着她輕笑了一聲:“我說,電影,已經結束了。”
沈梵才意識到,低頭看了一下屏幕,确實已經結束了。
“噢,謝謝。”
“看的什麼?”
“《複仇者聯盟》......4。”
“好看麼?”
“還行,結局不太好。”
“可是很觸動你。”
“嗯?”
“不然你不會盯着屏幕出神。”
“沒有。”這是假話。
女生不說話了,把酒喝完,就起身走了。
“先走了。”
她一米七多的個子,穿的靴子還有跟,站起來的時候,沈梵又感受到了身高壓制。
沈梵點頭,想到什麼,又說:“你為什麼這麼愛穿騎士靴?”
女生笑了笑,“好看。”
——
關子捷來的時候,沈梵正在玩手機上的單機小遊戲,超級瑪麗。
沈梵看出來了,關子捷有點疲憊,她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接過,說了句“謝了”,仰頭把杯裡的酒喝了個精光。
“你那妞這麼難搞?”
關子捷一副你怎麼知道,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的樣子。“你們女人的心思,猜不懂。”
“打住,我還是個女孩,未成年。”
“一樣,都難。”
“那你可能還不夠努力。”
“可能是吧,你在這自己玩會兒,我去那邊應付一下那幾個有錢的主。”
“你自己不就是有錢的主麼?還要應付别人?”
“總不能撕破臉。走了。”
關子捷這人,待人有他自己的一套,不同流合污是他唯一的原則,别的好談,喝個酒聊聊天陪個笑其實都行,不傷害彼此的利益,在生意場上,關系不那麼緊張,麻煩的事就少了。
沈梵看着關子捷站起身,西裝褲把腿修飾得又直又長,還能看見腿部的肌肉線條。
她看了一會兒,腦子裡想到那天裴灼用他自己的腿把她的腿固定在中間,她能感受到從衣服傳出的溫熱。
怎麼想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