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甩了甩睡覺時壓麻了的手，脫掉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她昨晚沒睡好，藥對她越來越不管用，在第n次入眠失敗時，她暴躁地起身，抓起藥瓶倒了些藥在掌心，沒數，量挺多，就着水吃下後，又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昏沉着腦袋睡過去。

安眠藥和酒精，很多時候其實給她的感覺是大差不差的，隻是前者的感覺會更昏沉，後者有時候更痛苦。

她洗完澡出來，又給辛願打了個電話，她耐着性子等了好一會兒，等快要挂斷的時候，辛願接聽了。

她嘶啞着嗓子，明顯是剛醒，還在床上賴床，“喂……”

“我下午得回去學校了，你找點什麼事做，或者找些人陪你打發時間。”

辛願稀裡糊塗，她清了清嗓子，邊揉着疼痛的太陽穴邊問她：“你不是被休學了麼？怎麼又可以回學校了？”

“不知道，打電話讓我回的。”

沈梵沒跟她說昨晚裴灼來找她那事，怕她多想。

“你肯定不會跟那女生道歉，難道是你媽跟學校說的？”

沈梵不想和她糾結這件事，“你來我這也可以，今天王姨在，你敲門就行。”

“好！”

……

下午回到學校，沈梵果不其然吸引了很多充滿厭惡的目光，還有人當着她的面說“悄悄話”，她明知道周圍都是對她充滿敵意的人，她卻通通不理會，不在意别人對她的有什麼看法。

這裡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再讓她失控。

闵詩青似乎是知道她要回學校了，特地在她必經的樓梯等她。

幾日不見，闵詩青脖子上的疤痕已經淡了，臉看着沒事，看她時表情依然憎惡。

下手還是輕了，她想。

那一層樓梯圍着很多想看熱鬧的人，闵詩青站在比沈梵高一級台階，微微低着頭，盯着沈梵的那雙眼睛裡滿是惡意與不甘。

“你别以為裴灼這次幫了你，我就會放過你，沈梵，我們走着瞧！”

而她語氣淡淡，像看着自己的手下敗将那樣沖她嘲笑般地挑了一下眉：“是嗎？可他既然幫了我一次，就會有無數次，怎麼走他都是站在我這邊。”

沈梵可不是省油的燈，知道闵詩青喜歡裴灼，她就偏要用裴灼去氣她。

“你……”

闵詩青被她這一句話打得措不及防，心裡的防線一下被擊潰，她有氣，可是卻不能在現在對她發洩，她又瞪了她好一會兒，才怒氣沖沖走了。

周圍的人也在闵詩青離開後逐漸散去。

在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後，沈梵沒想到，裴灼也在。

她看着他的臉，忽然想到，在所有她确定的一切裡，或許還有一個可能的變量。

沈梵仰着頭，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裴灼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一整個下午，沈梵都待在教室裡上課、走神和閉目養神。

正當她以為這個下午就這麼平靜地過去時，放學的時候，郭迩急急忙忙跑到她的位子。

他喘着大氣：“沈梵，幫個忙！”

沈梵投給他一個不解的眼神。

“裴灼……”

她語氣淡淡道：“他要死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裴灼才不會死，就是他跟人打架，弄傷了自己，又不處理，帶着傷在球場打球打了兩個多小時了。”

“所以呢？跟我有什麼關系？”

郭迩急死了，“還不是因為你，他才跟人打架的。我不管，你得把他從球場給我帶回來，處理他的傷口。”

郭迩心疼又生氣，“他娘的，額頭破了個口子，血都流一地了。”

沈梵捕捉到了一條重要信息，“什麼叫因為我？”

“你能回來，不知道是因為裴灼去找了闵詩青嗎？”

“能猜到。”

“有個喜歡闵詩青的人，見不得你不向她道歉就回來，知道是裴灼出面幫你解決之後，氣不過，就去找了裴灼，後來倆人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

“……”

“你要是不幫，你他媽就是孫子。”

“……哪個球場？”

“斜對着校門口那邊的。”

沈梵倒不是因為被郭迩叫孫子，也不是什麼出于良心和道德而去找裴灼，她隻是不想欠他。

去找他前，沈梵特意去學校的商店買了創可貼喝濕巾。

隔着大老遠，她就一下子看見了在球場打球的裴灼，他身高出衆，樣貌也出衆，沈梵想，就算在人群中，他也能一眼被人認出。

他渾身叫嚣着不爽，讓人别惹他，滾開。

可是她偏要惹他。

沈梵走到球框下，如果裴灼足夠狠，投籃技術足夠好，球就會砸到她。

裴灼冷着眼眸，手中的球被他一下一下拍着，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她的心跳随着那些聲音有力地跳着，并且速度加快。

她盯着他，看到額頭上那個口子，還有血迹，傷口看着挺深，但是還遠不到血流了一地的地步。

郭迩這龜孫子。

她先開口，“裴灼，我們聊聊。”

“滾開！”

她擋在他前面，不讓他走，“你受傷了，不能再打了。”

“滾開！”

她被他這副模樣，這種語氣嗆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她心裡不爽，可看見他的傷口，還是跟她耗着，“你先處理一下傷口。”

裴灼見她依然不挪腳，想起剛才和那傻子動手前，他在他耳邊說的那句：“她就是個害人精，你護着她，她早晚會害死你。”

他心裡的躁意更強了。

“不滾？可别怪我。”

在他上籃的那一瞬，沈梵感到自己的面前起了一陣風，夾雜着荷爾蒙和煙草的氣息，她閉上眼，球“咚”的一聲，砸在她頭上。

她踉跄幾步，忍着痛，惡狠狠地瞪她。

裴灼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真的不躲。

他瞥他一眼，沒了打球的心思，好像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完了。

他走到一邊坐下，拿過身旁的礦泉水一口氣喝光，汗滑過傷口，從一開始的刺痛，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痛感。

他盯着她，看她揉着自己的被砸的地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在他面前站穩，遮擋住了部分陽光。

“開心了？”

“……”

她用食指指着他，“你得陪我醫藥費，要是我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傻子，或者失憶了，你也得負責。”

他一點兒不心虛，冷着聲音：“負責什麼？負責把她扔到精神病院？”

“操丨你大爺的。”

“你以為我想來？是郭迩逼我來的。”

準确地說，是郭迩騙她來的。

裴灼聽到她是被逼的，立馬下逐客令趕人。

“你可以滾了。”

她抿抿唇，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她想問他跟闵詩青說了什麼，條件是什麼？還是他威脅人家了？但是她知道，現在問，很不合時宜，況且他還有傷。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在他面前攤開掌心，裡面躺着一張創可貼。

“你自己貼還是我幫你？”

裴灼眉頭一皺，拂開了她的手，創可貼掉在了地上。

沈梵也不惱，反而問他：“你為什麼和人打架？”

“和你有什麼關系？”

她去撿被他扔在地上的創可貼，邊說：“聽郭迩說，你是因為我？”

他愣了愣，幾秒後才開口：“是。”

沈梵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地承認，還以為他會說不是，或者說“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