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蓮錯愕地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這玩意竟可以以假亂真,簡直聞所未聞!
下一秒,他目色又轉成震怒,雙目幾乎要噴火:“小姐乃天子欽賜郡主、兵部尚書嫡女,這個張大人也太過無法無天了,竟敢将您擄去張府!
更何況小姐已有婚約,他置你清白名譽于何顧!小姐,您先在此歇着,卑職這就将老爺尋來,給小姐一個公道!”
何蓮氣的渾身發抖,一口氣說完所有話,而後“唰”地一下轉身,就要沖出去找老爺。
衛朔身子一斜,擋住了何蓮。
何蓮眼一凜,一拳過去——他家小姐受了這天大委屈,如今身子骨虛弱成這樣,誰敢擋他!誰擋他殺誰!
衛朔以手心接拳,可拳風太勁,逼得他倒退一步。眼見何蓮就要從他身側越過,他眼一沉,抓起何蓮胳膊,想要将其扣下。
何蓮也不是吃素的主,一記側踢就要過去。
“好了!”秦越道,“何蓮,你先沉住氣,今日回來,我是有要事問你。”
聽見自家小姐發話,何蓮自然不可能不從。
他瞪了一眼衛朔,松了手。
而後又來到秦越面前,半跪于地,擡目望着秦越,雙眼都冒着熱氣——
他不敢想象,自家小姐在張家那豺狼虎豹府裡,遭受了多大委屈,甚至都不敢問,不敢問那那狗東西有沒有對小姐做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
他恨呐,這一個月來,竟然沒有發現絲毫端倪,一心一意去服侍一個間諜!
望着季良滿是擔憂與憤怒的眼,秦越緩了一口氣,道:“何蓮,你不必擔心我,我身邊有神醫照料,身體遲早會好起來的。”
何蓮沒想到小姐一開口反倒先安慰他,他慚愧地垂眸,掩去雙眼的通紅:“是,小姐。”
凝神片刻,秦越問了第一個問題:“留月閣,可有人失蹤?”
依照她先前的猜測,這個假秦越如此熟悉她細節性的習慣,且一個半月來,全家沒有一人發現,必定是在她身邊服侍過的人。
而話音一落,就看見何蓮猛地擡頭,再次瞪大雙眼,驚愕到難以言喻:“小姐怎麼知道?”
秦越心立刻涼了半截,眸底寒光泠泠:“誰?”
何蓮唇畔啟合數下,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大不妙的事情,齒關都在打顫:“不見了,雲清不見了……”
“雲清?”秦越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名字,心中驚駭,連聲調都沒控制住。
怎麼會是雲清?怎麼可能是雲清!
雲清已經在留月閣待了十年了啊!
當初雲清被秦府買作丫鬟時,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十年下來,一直都是唯唯諾諾、克己守禮的性子,沒有絲毫異常。
難道是中途被策反?
可像雲清雲碧這樣的貼身婢女,規矩就是對小姐公子寸步不離,外出采辦之類的,需要指揮下等丫鬟去辦。
且秦府規矩森嚴,小厮丫鬟一律不允許獨自外出,需要尋個搭子兩兩互相監督。
而策反者想要拉攏雲清做這麼大一出危險戲碼,必定需要給出巨大利益誘惑、而且要進行長時間串通,這幾乎不可能在見縫插針的時間中完成。
所以,半途策反不太可能。
那便是,一開始雲清就是安插入秦府的一道暗樁。
想到這,一股涼意自腳趾蹿上頭發絲,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若雲清是十年前插進秦府的棋子,那就說明有一個人至少在朝廷埋伏了十年,如今尋得良機,正蠢蠢欲動,将她與張福沅都套進去了。
這麼大個人物,那屁書裡竟然沒什麼特寫!
秦越腦彎飛轉,眼神愈發沉冷——
從她在張府觀察到的種種迹象來看,張福沅定是與一個隐藏于朝堂的厲害人物結盟了。
而這個結盟對象,與安插雲清、蟄伏在暗的那個人,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是誰呢?
秦越屏息思索,忽然想到,兩月前張福沅從監獄被放出來時,公上方不是去求親過麼?
她好像隐約記起來了,太傅公上方,就是十年前被先帝請回朝中的。
書中對此人描摹不多,依照秦越原身記憶,公上方這個人就是個半瘋的老學究,太子四歲拜其為師,往後十年一直受其教導。
除了教書,公上方幾乎不參加任何活動,不與任何人交流。平日大門一閉,就在院子裡種白菜蘿蔔蔥姜蒜,還會一一起名字。
當初聽說公上方拿着女兒公上懷薇的生辰八字去議親,她還懷疑過是不是袁觀生從中作梗,給張福沅挖了個陷阱。
如今看來,這公上方應當就是借議親一事掩人耳目,跑去與張福沅結盟的。
如此一切都說通了。
難怪張福沅短短一個半月,就有了完善的血鴿傳訊系統、藏于張府四周的三千餘精良軍衛,以及像周齊智勇雙全的高手。
雖猜出了這暗中之人,可事情卻沒有因此變得簡單,反而更複雜了。
張福沅現在想幹什麼?公上方潛藏十年,想幹什麼?他倆合起來,又要幹什麼?
秦越的雙手已攥成拳頭,再擡眼時,眸光似浸在夜幕的沉霭暮瞑中,帶有惘然與冷寒。
想到自己不能再在此問題上浪費時間,便及時打住,轉了下一個問題,繼續問何蓮:“那我爹呢?張大人最近在整頓京城十二所,我爹最近可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