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方亮,薛夫人正由丫鬟伺候,于鏡前置妝。
“你可看仔細了?”
薛夫人聽完下人回話,抑制不住興奮,忙傾起身子問道,側身梳頭的丫鬟未及時抽手,扯得薛夫人頭鬓一緊,她不禁吃痛喝道:“沒輕重的東西!”
那梳頭的丫鬟連忙跪下,顫抖着聲音磕頭:“夫人恕罪!”
若是在平日裡,薛夫人早就發難問責了,但今天她倒沒有心思計較,一雙眼睛盡是獵物上鈎的得意之色。
“錯不了!那窗檐上腳泥印清清楚楚,老奴特悄悄用手比劃了,約莫有個七八寸大小,定是個男人的腳!”回話的正是昨日在祝萸房内搜查的婆子李嬷嬷。
“哼,我說這幾日家中進賊,卻未丢什麼值錢物件,原來是潛進來為私會那江祝萸。”薛夫人忖度片刻恍然悟了,複又确認問道,“你沒有打草驚蛇吧?”
“老奴怎敢!按夫人的示下,我們昨晚未在那江家小姐面前發作,隻當作無事發生。夫人,你是不知,那江家小姐衣發淩亂,裝作睡容未醒的樣子,我一走近那後窗,她便心虛得連連咳嗽!”
薛夫人聽後,不禁冷笑道:“好你個江祝萸,這膽子也忒大了,竟在我薛府行如此苟且敗俗之事。”
她厲眸寒光一閃,對身邊的下人命道:“今日傳報之事,你們且都當作沒聽見,若是讓我知曉了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即刻發賣!”
薛府衆仆對于這位主母的手段可都是領教過的,于是皆領命答道:“夫人放心!”
恰在此時,有小丫鬟掀簾進來禀報,說江小姐來向薛夫人請安。
“我還沒找她,她倒竟親自送上門來。”薛夫人冷哼一聲,對那禀報的丫鬟說,“知道了,你且讓她在抱廈間候着,我收拾完便去。”
待祝萸苦等三盞茶的功夫後,薛夫人才現身,面上又換起了那标志性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
祝萸忙福身請安,拿出一信手書,呈遞給薛夫人。薛夫人疑惑地接過,打開細細讀了。
“怎的是家裡下人伺候怠慢了?還是哪裡住不慣?這麼急便要辭行?”讀完信的薛夫人有些難以相信,啞了半天,才尴尬發問。她是真沒成想到,這江祝萸以兩家婚約已解,不願多加叨擾為由來向自己辭行。
祝萸依禮,朝薛夫人鄭重一稽:不論如何,自己是真心感謝薛府這段時間的收留與照顧。
随後,祝萸又将另一封厚厚的信箋呈給薛夫人,上面列着江家在清平鎮所有的田産、莊子的明目,并附了一個不情之請:竟是請求薛夫人幫忙将江家在清平鎮的産業收置,折些銀錢與她作盤纏。
薛夫人目瞪口呆,但腦子裡開始飛快估算那些莊産的價格,主事多年的她當然知道這筆買賣有多劃算,祝萸在信中所标的價目真是用“賤賣”二字形容也不為過!
祝萸見薛夫人眉目間略有活動之态,知其心動了,馬上又掏出一張印着自己手印與署名的契賣文書,以示誠意。
這一番意料之外的操作,着實打得薛夫人措手不及。
她方才聽了張嬷嬷的報稱,心中正盤算如何抓祝萸與那奸夫于現行,還未施展大計,祝萸便要走了?
不過,在略驚滞了一會後,薛夫人便迅速穩下心神,笑嗔道:“你這孩子,這是在怨我?哎,你何苦如此要強,伯母我那日不過是略急心說了些不着道的話,怎的難為你想如此多。”
祝萸搖着頭,表示并非是這般,她眼神懇切,堅持一定要走。
初時,薛夫人以為祝萸請辭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可盯瞧了一陣,她方知其不是作假,瞬間又覺得這姑娘主意忒大,實在拗不過。
片刻間,薛夫人心思一轉,親熱地挽着祝萸坐下,柔聲道:“你既心意已決,那伯母也不阻攔你了。要我說,女子在這世道生活本就艱難,同為女人,伯母也賞識你這份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