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鮮血流淌不止,鑽心地疼,祝餘跌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氣,耳邊是鳴叫的幻音,眼裡是走馬的虛相。
血夜的屠門,房内死去的女子,俱是生命的流逝,提醒着自己曾經的弱小。可是這些閃回的記憶,究竟從何而來,她想不明白。
她的手被輕輕挽起,是那個叫長珏的少年,他半跪在她面前,沉默小心地為她包紮着傷口。
“都過去了。”他輕聲安慰着,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疼惜。
她擡眼,看着長珏的臉,想從他的神情裡找到答案,可清虛琉璃的結界卻在此刻散去。
衆目所見,天池台上,除了瓊仙洞三名弟子,還有一名陌生的少女。
常曦先一步飛至祝餘身邊,焦急詢問情況,而祝餘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祝餘?”常曦按住祝餘的肩膀,喊道。
一顆淚順着祝餘的臉龐滑落,訴說着那股憑空而生的恨意,她覺得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喃喃問道:“師父,我這是怎麼了?”
“随我來吧。”常曦回頭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垂目看來的天帝,神色凝重,她知道自己要給天庭那幫仙卿一個交代。
祝餘懵懂地跟在常曦身後,背後的少年凝着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灼,但她卻低着頭,不敢回望。
她,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将自己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天帝審視的目光威壓重重,讓她不敢直視,隻瑟縮在常曦身後。
随着廣成帝君宣布暫時休會,這屆劍宗大會便在這狀況頻出的意外裡中止了。
至于那突然冒出的少女,有傳言其與忘川神女有莫大的幹系,猜疑紛紛,但仙庭始終沒有公布那名少女的身份。
于是,謠言更加甚嚣塵上。
有些好事者說,此女是神女的私生女,可是神女是古神的殘魂、忘川的守衛,數代神女從未聽說過育有後代,她們更像是一種自上古流傳下來的符号,象征着生死輪回,象征着天地秩序。
一代一代功成隕落,一代一代涅磐重生。
因此,神女該是無情、公正、清白的衛道者,她不該是擾亂秩序的破壞者。
更讓這樣暧昧的猜疑坐實的,是來自仙庭高層的某種默許與未加阻攔,于是此代神女私德有虧的消息,漸漸成為了真切的事實。
那麼,與神女有染的奸夫又是誰?
尋遍仙庭,好像也沒有誰膽子這麼大,難道是下界的妖靈?如果是這樣,那麼消息便更加勁爆:
仙庭又出現了一位與重吾一樣的逆黨,妄自堕落,與下界妖靈苟合,竟然還是神女之尊!
流言愈演愈烈,也傳入了瓊仙洞中。
有愛嚼舌根的弟子特地跑來找長鎏刺探:“你聽說了麼?當日在清虛琉璃中你們所遇見的那名少女,竟然是神女常曦的私生女!”
“對啊,聽說還是跟下界的妖物苟合所生。”
長鎏挑眉,冷目而視,道:“哦?餘笙師姐聽誰說的?我怎麼不知?”
那帶頭前來刺探消息的師姐餘笙,被長鎏一番毫不客氣的态度怼了回來,撇了撇嘴,又轉頭向一旁拭劍的長珏問道:“長珏,你說呢?平素都說你可辯他者真身。你當日瞧着那私生女真身為何?說不定就能猜出奸夫是什麼妖物。”
長珏隻是擦着手中的玄黃劍,連眼皮都沒有擡,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餘笙先是被長鎏不鹹不淡地打了太極,後又被長珏直接無視,憋了一肚子邪火正要發作,卻被一同而來的師弟餘澤拽扯攔下,他朝餘笙使了個神色,餘笙順着師弟的目光望去:長珏手中劍身的“玄黃”二字掠過浮光,刺入她的眼眸。
“得意什麼,在這臭顯擺!”餘笙小聲嘟哝道。
餘澤見師姐不上道,心中無語至極,轉頭對着長珏換上一副讨好的笑臉:“師弟,師兄都忘了恭喜你,這屆劍宗大會為我師門争了好大的榮彩。”
餘笙見餘澤這般,心中暗啐,忍下不快揚起笑容道:“這玄黃古劍确是鋒芒精粹,真真配得上師弟你的身手修為!”
這柄玄黃劍,正是本屆劍宗大會的獎勵,本應給試煉中表現最為出色的仙門弟子,隻是劍宗大會中途罷會,沒有分出勝負,但天帝卻将它欽賜于長珏,這說明什麼?說明長珏得了天君青睐,也許過不了多久便可授封仙銜,自立門府了。
長鎏悄悄翻了個白眼,這餘笙是個隻拿下巴瞧人的天之驕女,而餘澤則是她的頭号捧哏,今天兩人巴巴過來:一來是為了刺探所謂神女私通的消息,二來是特地來讨好長珏,隻因這二位平素裡欺淩長珏甚多,如今隻怕是見長珏即将高升,心虛得很。
“多謝師姐師兄謬贊。”長珏聲色平平,口中說着感謝的話,但仍舊神情淡淡,聽不出情緒。
見這位小師弟終是開了尊口,餘澤方是松了口氣,狀似熱絡地搭上長珏的肩膀,低聲說:“師兄還聽說,多虧是你救了長衍長鎏,長鎏那沒見識的還要一劍劈了那私生女,幸得你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