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阿餘那日下山之後,便熟絡地先跑到六必居打包幾份上次答應麻雀兒的吃食,這六必居是鎮上最繁華的酒樓,再兼之這鎮子地處兩江交彙口,來往走船的商販很多,因此六必居常年都是生意興隆。
酒樓小二記下了阿餘點的東西,都是些要現做的招牌點心,又抱歉告訴她可能要等上一些時候,因為今日店裡的客人實在太多了。
阿餘想着自己今天也沒有其他的事,便叫了一壺茶并一些果點,挑了二樓一個好位置坐下來聽着樓下那說書人的段子,悠閑地消磨着等待的時間。
那說書人正說着一個俠客深山尋找皇陵寶藏的故事,故事是很傳統且套路的故事,無非是一隐匿江湖的俠客,機緣巧合卷入了朝廷與武林的陰謀,俠客定要是那無欲于世俗紛争但仍被命運選中之人,寶藏定要是那前朝遺饋,順道還扯出個前朝公主、滄海遺珠,再與那英俊的俠客發生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阿餘聽過了無數遍,但仍舊津津有味磕着瓜子,這說書人的故事雖俗,但其講評貌态卻是不俗,還會與跟那台下的觀衆有來有往的互動,此刻他正說到俠客在深山中發現了寶藏的端倪蹤迹。
台下一須髯大漢豪飲一杯,滿臉紅亮,顯然已經有些上頭,台上說書的情節似乎勾起了他的心事,便開始述起自己的奇遇:“說來也奇,我前段時間也在那深山茂林裡撿到一件寶貝。你們猜是件什麼寶貝?”
旁衆也是被他這裝模做樣的神秘吸引,忙問道:“張老四,你且别賣關子了,有話快說,有屁就快放!”
那張老四撚起一粒油炒花生投入嘴中,打了個酒嗝慢悠悠道:“是一件前朝的戰甲。”
旁人一聽,撇了撇嘴道:“張老四,你怕是聽了故事就在這順嘴胡謅吧?人家說書人說個前朝寶藏,你就編個前朝戰甲?好歹說個新鮮的啊。”
“我…我才沒有胡說!”張老四一聽周圍的人不相信自己的話,本就因喝了酒的臉更是惱得紅上了幾分。
這樣舌頭打結的樣子叫旁人更是不信,故意激逗他道:“那你且說說,你拾到的那套前朝戰甲,長得什麼模樣?”
張老四回憶了一下,道:“我就沒見過打得那樣精緻的戰甲,通體銀光,卻又不像是銀做的,堅硬可抵擋任何鐵器穿刺,上面還镂着瑞獸花紋,我張老四也是參過民兵的,也有幸見過上頭來的将軍點兵!不騙你們,就是護國将軍穿的铠甲,竟也比不上我撿到的銀甲半分耀目,你們說這不是前朝寶物是什麼?”
旁邊的人聽他越說越誇張,笑着打斷他:“得了得了,你就繼續編吧。還可抵擋任何鐵器穿刺?我就是鐵匠,哪裡有這樣不俗的材質我怎麼不知?”
“我…我張老四若是有半分虛言,叫我天打雷劈!”張老四還在嚷嚷,可大家明顯對他這編來的故事興趣已無,隻剩他還在那自顧自的辯駁。
隻有二樓的一位少女,眼睛泛着亮光,盯着他。
待出了就酒樓,張老四邁着虛晃的步子,朝家裡走去。他喝了酒就愛逞一時嘴爽,一點事就喜歡添油加醋到處亂嚷嚷,因此鎮上與他相熟的親鄰都知道他是什麼德行。
可今日,他說的可都是實話,卻沒有人相信他,不免心中火冒,他低着頭走路,嘴裡還罵罵咧咧着别人沒見識。
突然,一個素白的裙裾飄旋而至,張老四擡眼一看,竟是一個清麗明眸的少女,手中提着幾包六必居的油紙包。
“這位大哥,你方才可說你拾得一件寶物戰甲?”少女笑意盈盈問道。
“是啊。”張老四答道,眼神上下打量着少女,貌美嬌俏似一朵雪白的山茶,叫他心中忍不住微微一蕩,“怎麼?小娘子想去瞧一眼?”
“哈哈,如果大哥方便的話。”少女立馬應下。
于是,張老四便借着要帶少女見識寶物的名頭,一路左拐八繞鑽進了巷子,待到四下無人,張老四那顆色心早已蠢蠢欲動。
阿餘見走在前頭的張老四突然停下了腳步,心中正疑,問道:“這位大哥,怎地不走了?”
“我說小娘子,這寶物可不是白看的呀。”張老四摸着下巴眯起眼對阿餘道。
阿餘趕忙掏出口袋裡裝得鼓囊囊的荷包,道:“要多少銀子?若是能賣與我那就更好了。”她今日可是帶夠了錢。
那張老四哈哈一笑,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甚是可愛得很:“嗐,錢的事另說,你若是能讓哥哥我…”話未完,一雙賊手就要向阿餘伸去。
誰知阿餘竟似一陣風,倏忽之間就閃到了張老四的身後。
那張老四隻聞得鼻尖一陣香,心頭越發蕩漾道:“在這跟哥哥我玩捉迷藏呢!好妹妹,且讓我…哎喲哎喲!”
阿餘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叫個不停的張老四,哼笑一聲:“誰是你妹妹?嗯?”說話間,手中扣住張老四手腕的力勁又狠了幾分。
那張老四痛得哇哇叫,方才的酒勁也被吓醒了,眼淚鼻涕亂飛道:“痛痛痛!快饒了我罷,我…我有眼不識泰山!不,我是狗眼不識您啊,女俠,姑奶奶,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