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神女在祝萸的懷抱裡化作了漫天的星閃,歸于忘川,隻餘下一枚小小的玉珠,凝落在祝萸手中。
祝萸小心将那枚玉珠呵護在心口,緊緊握住。
“去吧。他在結界的盡頭處等着你一起回去。”空靈的指引聲響起。
她慢慢起身,一步步走向那虛空的邊界,周遭的景色慢慢淡成一片純白,而那一身玄衣的少年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她的步伐随着她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聲音也高揚着:“長珏!”
少年轉身,眼眸彎彎,張開雙臂将她接了個滿懷。
“走吧,阿萸。”
“嗯。”
……
瓦窯鎮,驿站。
連日蔽日的沙塵停了,沒了塵土味的空氣呼吸起來格外的清新。
懷明步履輕盈地走入馬棚,他今日的興緻十分高漲,連日蓋在頭頂的烏雲終于散了,他哼着小曲,将草料一簇一簇喂給棚裡的馬。
那馬兒連着被拴在棚裡幾日沒人料理,也是潦草得有幾分蕭索,此刻正悶頭苦吃。
“馬兒馬兒,真是對不住,你不知道我這幾日也是沒吃好睡好。”懷明一邊喂馬一邊道歉。
他這幾天日日守在那蝶妖麗娘家,半步都不敢離開長珏和祝萸。他自小在玄陰門所受的教育,便是妖靈均是狡詐詭辯的,因此懷明并不信任麗娘。
他繃着一根弦不敢松,直到昨日,長珏與祝萸終于醒了。
也不知那倆人在那夢蠱中都經曆了什麼,滿身疲倦,師祖且還好,昨夜在月亮下打坐半晌,恢複了元氣。
可祝萸才将醒了沒多久了,又沉沉睡了過去。
懷明都要被整出應激了,急問麗娘道:“是不是你又在搞什麼——”
話未完,卻被長珏止住:“沒事,她太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
不是一直在睡麼?懷明不解,但聽長珏這樣說,終還是将心安在肚子裡了。
這會子,師祖正在房裡陪着祝萸,而懷明也終于有了空來管一管這馬了,喂喂食,整整鞍,再檢查檢查鐵蹄,保證随時可以上路。
恰此刻,一隻纖手從一側伸出,拿着草料和他一起喂馬。
“烏雅姑娘。”懷明熱情打着招呼。
烏雅笑着點頭,算是回了禮。
随後,便是一陣沉默,無話可接。
懷明咽了咽唾沫,強迫自己腦子轉起來想些詞,他是個忍不了尴尬的人,可不知怎的在烏雅面前,自己竟然舌頭打結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說起來,烏雅真是一位好姑娘,一直幫着懷明看着蝶妖,偶爾替替班。她雖與自己中途所遇,不知底細,但确實是幫了大忙,隻是她不大愛說話。
但這一次,倒是烏雅先開了口道:“你們接下來是要去寶月國?”一句話讓懷明内心扭結的麻花松了綁。
“對!”懷明忙咧起大白牙,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師祖他——”他猛地想起長珏的叮囑,在外隻道他們是親戚,隻好猛折了話題,又略帶刻意補充道:“我是說我們兄妹三人走南闖北,聽聞寶月國盛産美酒,因此想去見識見識。”
懷明忙撿起地上的刷子,滿臉認真地刷起馬來,他不敢再多與烏雅談天,生怕說漏了什麼——畢竟對于自己嘴門沒有個把風的這一點,懷明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就好比剛剛,他又習慣性喊長珏師祖。
“師祖?”烏雅小聲地重複了這個詞,請教起了其意,“我聽你叫你那位哥哥這個,是什麼意思呀?也是哥哥的意思嗎?”
“我們聖朝人除了名還會取字的,我表哥他小字就叫師祖。”懷明是這樣對烏雅解釋的,“我舅舅舅媽給他起的...也不知為啥起了這麼個老氣橫秋的小名,對了,你知道舅舅舅媽啥意思吧?就是我娘的...兄弟和他媳婦...”
懷明感覺自己腦子跟嘴在打架,那些不知所謂的話不受控制地往外蹦,隻是聲音越來越小,腦子卻兀自在向老天禱告,乞求當下昏死過去算了。
烏雅神态肅穆聽着,她生得眉眼濃彩深邃,更看起來有一股認真的冷豔。她的眼神總是直愣沒有閃躲,但并非冒犯,懷明知道。
可他面對她,仿佛總有一種窘迫,就像少時在玄陰門,課業沒習完,馬上便要被師兄們抽查檢驗一般。
譬如此刻,他在烏雅沒有閃避的直視下,更加懊悔地覺得自己那多餘的強調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少說話!少說話!懷明腹诽着自己的失言,而烏雅卻意外地順着寶月國的話題與他繼續攀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