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冷,齊沅想。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個小時,窗外下着暴雨。雨滴沿着窗棂劃出潮濕的斜線,寒風從窗戶縫鑽進屋裡,激起一陣濕冷。
這是件很荒唐的事。
兩小時前,他還在大學教室靠窗的位置,托着下巴無精打采等着上課。隔壁桌女孩一臉激動戳了戳他的胳膊,告訴他主角受和他重名的那本大熱耽美虐文就要真人化了。
他正要接話,想問問受最後的死亡結局有沒有被改成He,窗外卻忽然電閃雷鳴,回過神來就坐到了這個逼仄的小房間裡。
齊沅随後花了一個多小時反複嘗試各種讓自己回到教室的辦法,卻始終無濟于事,隻好老老實實接受了現在的處境。
他斜靠椅背盯着窗戶發呆,玻璃上映出一張熟悉的臉,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連眉眼都和之前的自己别無二緻。但不知道是陰雨天氣的襯托還是常年生病的原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喂,還沒換好衣服?”門被暴躁地一把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的大胡子走進來沖他吼,“都幾點了?小明的升格典禮遲到的話,你能負責嗎?”
齊沅被拍門聲吓了一跳,扭頭看向來人的時候,腦子裡有些信息一閃而過。他粗略感知了一下,眼前的這人叫楊莽,是他的養父。
是穿越沒錯了。他輕歎一聲從桌前站起來,剛起身卻眼前一黑差點要摔倒,細長蒼白的指節堪堪抵住尖銳的桌角才勉強站穩。
楊莽皺眉:“又犯什麼病?”
“沒有。”齊沅搖了搖頭,“我找個外套就來。”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齊沅僵着身子等待黑霧慢慢散去,又恢複之前略微懶散的模樣。從衣架上取下外套的時候,他的目光偶然掃過旁邊櫃子裡整齊擺放的相片。
相片上左邊的小孩兒俨然是小了好幾号的齊沅,約莫五六歲模樣,看起來比現在健康得多,一雙大眼睛神采奕奕,唇紅齒白像個洋娃娃,從正面都能看到微卷的睫毛。
右邊的小孩比小齊沅看上去略大一些,正雙手抱臂努力裝酷,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瞄向身旁那笑容燦爛的漂亮小孩。
這應該是這個世界裡的齊沅剛剛被收養時拍的。
在齊沅的記憶裡,這本耽美虐文裡的小可憐受是個孤兒,五歲被楊家收養,乍一看倒是個充滿希望的開局。
然而,楊家夫婦收養齊沅,隻是為了利用他而已。
這本虐文雖然是現代都市背景,卻是有奇幻元素的。在這個世界裡有一種叫做淨魂師的神秘職業,隻有靈力足夠強的人才能被選中成為其中一員。
楊家夫婦正是看中了齊沅天生的高靈力,想通過密法借他的力給自家親兒子楊恩明增強靈力,順帶給兒子找個随身仆人罷了。
齊沅也不太清楚淨魂師具體是做什麼的,反正應該是是斬妖除魔那一類活兒——他對這本書的了解僅限于同學們的口口相傳和偶然瞥見的新聞報道,隻記得大緻劇情。
目前看來,現在的劇情正是這本書開篇不久,小可憐受陪着大少爺楊恩明前往升格典禮的會場的時候。
他這會兒要是再不出門,楊莽指定又要來吼。
走下樓的時候,楊恩明已經一臉不耐地站在玄關。他身穿深色西裝西褲,方正的下巴緊繃,見他出現連一個正眼都沒勻給他,隻是用大下巴指了指門口的行李示意他拿着。
齊沅擁有當代大學生第一美德,那就是擺爛。
他這個人情緒起伏很小,感知力也不強。作為穿越者,他對于現在的劇情發展沒有太大把握,所以如今對楊恩明高高在上的态度并無違抗的意思,垂着眼睛拿起行李就往院門口的車上走。
他是個理性的人,沒覺得自己會像爽文裡一樣,能逆天改命,收獲成功人生。
他沒有藏在戒指裡文武雙全德高望重的老師父,沒有看似村口鐵匠實則滿級大佬的父親,也沒有神出鬼沒讓自己付出靈魂交換力量的正太弟弟。
那句經典台詞怎麼說來着?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算了。
齊沅看到自己的寬松袖口被風吹起,帶着病态白的纖細手臂上隐約露出一排青紫的針眼,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還是暫時跟着劇情走,随機應變吧。
·
“小明,今天的血浴做過了?”
車上,坐在中排身穿旗袍的美豔婦人拉過楊恩明的手問他。
“做過了,母親。”楊恩明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回頭瞪了一眼縮在後排昏昏欲睡的齊沅。
“這家夥最近越來越虛了。今天給他抽血的時候他差點暈過去,真是個廢物東西。”
“隻要他的血還對你的靈氣增長有幫助就行。”楊恩明的母親朝他溫聲細語,“今天的升格典禮要好好表現,我們家小明這麼優秀,一定會成為從準淨魂師升格成正式淨魂師的。”
“對嗎,齊沅?”美豔婦人話鋒一轉,冷聲問道。
齊沅正坐在狹小冷硬的後排,努力抵禦暈車帶來的陣陣眩暈,應付起楊家夫人的問話有些力不從心,他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清淺中竟是帶了點漫不經心。
“是。”
楊夫人被他罕見的語氣微微一驚,要知道齊沅平時對他們可是畢恭畢敬,這句輕飄飄的回應砸向她,讓她怎麼想怎麼冒火。
“今天抽什麼瘋?和我說話這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