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四下嘩然。
齊沅說話的聲音不高,語調也比較随意,說出“野生的”三字時甚至有種自嘲的玩味,但是在場的各大家族的衆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眼前的黑發青年明顯沒經過系統訓練,連怎麼收着靈力都不知道,然而就隻是無心放出的這一小部分靈力就足以讓他們畏懼。
難怪安保攔不住他,這人壓根就是個小怪物。
問題是,這樣的小怪物是哪裡來的?
台上的中年男子從短暫愣神中率先恢複過來,他推了推眼鏡詢問:“孩子,你确定你不屬于任何一個家族?”
齊沅側身垂着眼睛掃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楊家夫婦驚慌失措的臉。
他記得,來會場之前,那個身穿道袍的小老頭在聽他說自己是被收養的之後,也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好大的膽子”。他再要追問的時候,那老頭卻擺擺手将話題一筆帶過了。
“血統的話是沒有的。”齊沅給了一個含糊的回答。雖然主角受目前沒有關于眼前中年人的記憶,但聽過一些劇情的他本人倒是知道這是誰。
淨魂師協會特級委員,劉東放。他一手掌握協會裡的諸多資源調度權力,還負責和政府協商工作任務,也算是個老油條型角色了。
“沒有血統的意思是……和某個家族有别的關聯,對嗎?”果不其然,老油條敏銳地捉住了齊沅話裡的關鍵。
楊家夫婦的臉色此時甚至比齊沅還要慘白。
為什麼會是他?
楊莽怎麼想也不明白,明明他警告過齊沅不準下車,一向老實順從的齊沅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候,以這樣高調的姿态出現在升格典禮的會場裡?
私藏平民出身的人才,在如今優秀新人淨魂師日益減少的世界是非常嚴重的罪行,如果暴露,整個楊家都會遭到嚴肅的懲罰。
還好齊沅沒有明說……
正當楊莽這樣想,并且抖着手故作鎮定地在椅子上調整姿勢的時候,他家親兒子給了他當頭一棒。
“齊沅!你怎麼敢到這裡來?”楊恩明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大吼,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目眦欲裂的父母,“父親不是讓你好好待在車裡嗎!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是你配來的嗎?”
楊恩明是個出生在淨魂師世家卻靈力低微到需要靠密法提升靈力的庸才。對于齊沅這樣一介草民卻天賦異禀的人,他本就沒有好感,剛才又被冉瑭的一席話戳到肺管子,這會兒會崩潰也并不奇怪。
畢竟他也才二十歲出頭,一直以來被家裡人保護的太好,淨魂師界裡的一些規矩他并不清楚,不知道父母偷偷收養一個有靈力的孩子為己用是違反規定的。
齊沅看着他面紅耳赤的方臉,沒說話。
“小明,别再說了……”楊夫人的臉色随着他的話一點一點變得灰白,已經開始掩面哭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此時已經從驚豔登場的齊沅身上轉移到了他們一家三口之間。
隻是那目光裡不再是訝異,而是鄙夷。
“呵呵,謝謝楊家小少爺的誠實。”劉東放又推了推眼鏡,看向楊莽的眼神嚴肅中透着失望:“事已至此,楊家主,楊夫人,你們也沒必要隐瞞了。典禮結束後和我們的人走一趟吧。”
他從口袋裡拿出智能機,瞄了一眼上面的簡訊,然後擡頭宣布:“介于楊小少爺對此事的嚴重性并不知情,暫時保留他參加升格的資格。”
楊家夫婦聽到這裡,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兩人皆是卸了渾身的力,垂着頭靠在椅背上不動了,隻剩楊恩明仍舊呆若木雞地站着,全然無法接受忽然間發生的一切。
“對楊家的調查與處罰後續會在淨魂師協會的網站上進行公示。”
劉東放把手機規矩地放回西服口袋,環視一圈正在看熱鬧的其他家族,正色道:“還請各位在原位稍安勿躁,我帶這位臨時報名的小同學做一下簡單的基礎測試,稍後一并宣布升格結果。”
齊沅乖乖被幾個穿着工作服的人帶到會場另一端的裡間,之前吹的冷風終于在他身上大肆反饋起來,他覺得腦袋又開始一跳一跳得疼,身上哪哪都沒勁,咳嗽還止不住。
劉東放看他咳的實在辛苦,好心詢問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齊沅搖頭拒絕了——他隻想早點結束這一切,然後找個地方徹底睡過去。
雖然現在楊家是回不去了,但那小老頭說過淨魂師每個月都有工資也有住處,實在不行可以先厚着臉皮和劉東放先借點錢,在酒店裡開個房應付一下。
齊沅邊咳邊極其敷衍地趴在平闆前填下個人信息,興趣愛好一類的全部憑感覺一通亂寫,生日血型一律寫不知道,甚至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完美符合被收養的孩子的人設。
填完表,工作人員很快走上前帶他去體測,機械音無情爆出他和原來的世界裡一樣脫鞋勉強一米八的微妙身高,然後又大聲喊了一句“注意,嚴重營養不良”。
“這麼輕?”
劉東放聞言湊過來,看到顯示屏上那低的可憐的體重也被吓了一跳,看齊沅的眼神裡忽然就多了一種憐愛沒飯吃的命苦孩子的憐惜,把他盯的頭皮發麻。
好在這樣的尴尬并沒有持續太久,陸續做了一些簡單的身體力量測試之後,齊沅被領到了最後測試靈力的地方。
他把下巴擱在底座,閉上眼,聽到一陣電流通過的滋啦作響。工作人員溫和地告訴他,睜眼後盡量往儀器内部看,“尋找視線範圍内的灰色影子。”
齊沅邊咳邊吐槽這玩意和測視力并沒有什麼兩樣,睜開眼卻發現目光所及之處灰色影子簡直是密密麻麻,他随手指了十幾個就沒了耐心,說自己看不到了。
“真看不到了?”老狐狸在旁邊出聲質疑。
開啟擺爛模式的齊沅:“真的,我眼睛都看花了。”
靈力測試的結果出來需要一會兒時間,劉東放終于大發慈悲把搖搖欲墜的可憐小齊帶出房間走回會場。
齊沅就近找了張第一排的椅子坐下,他正頭暈目眩的剛想眯一會兒,就被輕輕拍了拍後背。
他略有不耐地垂着眼皮回頭,一個面容清秀,紮着很短的小啾啾的年輕男生看着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