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蒼蘭本來是能在冬天存活的。
可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福利院的孩子們卻大剌剌把它種在室外,于是前幾天這幾株花的狀态就不太好。
植物的生命能量減弱的時候,齊沅也有微妙的感應,于是他跑出來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一下瀕死的花兒。
他想着,如果能夠把它們救活,或許這裡的孩子們就願意接納自己,不再口口聲聲喊自己的綽号或者是直接叫自己怪物,或許他們就會願意和話都說不好的自己玩,自己就不會這麼孤單。
但他沒能做到——那幾株花在他趕到的時候甚至枯萎得更徹底了。
然後他蹲在花前鬼鬼祟祟的舉動被小猴子通風報信給了胖老大,再然後就是剛才他親身經曆的事情。
明明不是他幹的,明明他沒有惡意,這裡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
風蕭蕭瑟瑟地往齊沅縮成一小團的身上吹,他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齊沅在這所福利院呆了兩年。
這兩年,他是孤獨的。
他沒遇到一個願意和他說話或是玩耍的人。
自記事起,他的身邊總會發生一些怪事,孩子們都懼怕他,覺得他是異類,又因為他的不同,對他産生嫌惡的情緒。
腿蹲的有點麻,齊沅伸出小手撐着覆雪的冰冷地面慢慢站起來,自嘲似地苦笑了一下。
大概抗拒和集體差異過大的個體是人類的原始本能。
在此之前,對劇情并沒有過多了解的他,并不知道書裡的齊沅擁有的是這樣的童年,但他現在的感受卻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有些莫名地恐慌。
他已經不再擁有穿越前的任何細節記憶,如今突如其來的這個場景對他而言,仿佛空白拼圖裡一塊傷痕累累的碎片,把他始終感到空虛的身體填充了一小塊,但那滋味卻并不好。
如果那個神棍老爺子所言不假,他現在突然獲得的這段記憶,難道是來自他吸收的魇境裡殘留的靈魄之力,使自己殘損的靈魄得到了修補的原因嗎?
他已經不太能繼續轉動腦袋思考了。
齊沅拍拍褲子往玻璃門走去,風吹在身上愈發冷得徹骨,有迹可循的孤獨感将他包裹,十分鐘前在魇境的最後被揪住心髒般的窒息如潮水般湧來,黑暗如期而至。
他不再掙紮,放任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飄,最後再次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
“齊沅,齊沅!”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冉瑭被放大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齊沅擡起眼皮環視四周,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光明療養院二樓的沙發上。剛才收獲的記憶的實感尚未消除,他仍然感到身子像是被浸在冰水裡。
他輕咳幾下,自覺還有力氣說話,正要開口問剛才自己接受原主記憶的那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卻又被冉瑭叭叭的小嘴搶了先。
“你剛才忽然就坐到地上,眼神都失焦了,可是把我們都吓了一跳。”
“我們?”
冉瑭朝他誇張地擠眉弄眼:“對啊,你是沒看到謝臨當時那表情——”卻在下一秒手動捂嘴,把自己噤了聲。
“醫療組到了。”低沉磁性的聲音悠悠從齊沅身側傳來,“有什麼話下樓說。”
齊沅感到肩膀微微一沉。熟悉的淡淡檀香把他環繞,殘留的微熱體溫順着黑色風衣傳到他身上,泛冷的四肢逐漸回暖。
真奇怪。
他輕輕蜷了一下手指。
明明是這樣冷冽的味道,卻似乎把他剛才經曆的那陣冷意完全逼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