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易第一次見到李想是在一個躲躲藏藏的早晨。
那段時間雲閑的行為有些古怪,還不是一般的古怪,是十分的古怪。
雲閑經常早出晚歸的,看不見人影。
朱易去他的群落找他玩,大多數時候會撲了個空。
小幼崽的小世界裡沒什麼複雜的想法,雲閑又是他最近一直親親熱熱的小夥伴。
遇到這種情況,朱易也隻以為雲閑有什麼新鮮好玩的玩意舍不得分享,
狐狸一族别看成年時候行為都是那麼的放蕩不羁,幼崽時期可都是天真無邪的乖寶寶。
盤古開天地許久,大地之父也在生靈的悲恸中死去,用身體的血肉養育着這些生靈。
這裡的生靈在父親的庇護下,大多活了個百八千歲。他們也不愛四處遷移,安土重遷地住在這一片區域一直到現在。
鄰裡鄰居相處這麼久,彼此的性子也都摸清楚了。
蓮花群落裡的仙靈性子大都善良親切,對鄰裡友善的很,狐狸種族的長輩也就是知道其品行,對小孩子間的玩耍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平日裡成年精靈世界裡的牽扯,都不會連累小孩,不會暗地裡讓自家小孩子疏離别的小孩。
于是,潛移默化的,大家都不會向族裡的小孩提點一些小眉眼官司。
朱易也不例外。
他就有些氣惱,幼崽期尚未化形的狐狸耳也因着他的情緒生氣地繃直,豎起。
朱易不是沒有其他的玩伴,但是他是個喜新厭舊的,起先在族裡因着樣貌出類拔萃,見異思遷了好幾個小狐狸。
種族不同,大人們不會幹涉小孩子的事,種族相同,就更不會幹涉了。
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方法。
那些小狐狸性子大多嬌嗔的很,被他抛棄後便吵鬧着說再也不和他玩了,不僅這樣,它們還不許别的小幼崽和它玩。
沒想到朱易是個狼人,轉眼找了個其他群落的小夥伴。
那些小幼崽們被他氣得更狠了,金豆豆直往下掉,氣火攻心,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理他。
從來沒被“抛棄”過的朱易從來不會覺得自己被雲閑給“抛棄”了,但是他也是第一次嘗到被小夥伴忽視的滋味。
氣鼓鼓地,朱易忍了幾天後,在一天起了個大早,長輩們還未起床洗漱,他偷偷溜走,蹲守雲閑去了。
雲閑家的院子東北側有一棵大樹,莖幹粗壯,樹皮有些壞死,看上去是幾百歲的樣貌。樹形奇特,懸根露爪,蜿蜒交錯。
朱易以前總愛爬上它的枝幹,借着它那枝杈密集躲藏起來。
它的大枝橫伸,小枝斜出彎曲,樹葉又很茂密,很适合躲藏。
周遭一片昏黑,夜靜得出奇,他剛往上爬,樹枝便搖擺着落下來,向他遞過去。
朱易借着樹枝向上攀去。
等到樹梢上,踩着枝桠,朱易開始蹲守。
天色慢慢地浮動,時辰一點一點的過。
朱易折騰了一大早,此刻的寂靜讓他昏昏然地想睡過去,他有些睡眼惺忪,迷離地一眨一眨眼睛。
啊嗚,他打了個哈欠,緊拽樹枝的手在這一片困意裡減輕力道,松了下來。
天漸蒙蒙亮。
一盞黃黃舊舊的燈從院子裡亮起,燈光暈暈然漫出來,落入大地、土壤,院子到大樹之間的道路上沒有行人。
老樹見了光,風吹草動,它那嫩綠色澤的葉上滾動着的一些晶瑩如珍珠般的露珠随着枝葉搖擺滴答下去,點到朱易的眉心。
朱易一個激靈,精神抖擻,擡頭往上。樹枝上的葉根部白中泛青,還夾雜着幾條紅絲,仿佛紅線鑲嵌在碧玉裡。
朱易恍過神來,回過頭來觀察起院子的情況來。
一彎金弓的月懸挂于空,東方隔着漸漸亮起的黑藍天色,沿水平線露出一帶魚肚白。
朱易所在的樹的另一邊樹枝上,烏鴉傳來遙遠的哀鳴聲。
“咯吱”地一聲,雲閑推開院子的門,向外走去。
遠遠地望着雲閑的背影,朱易着急地拍拍大樹的枝幹,樹随之而動,樹枝扶着他往下送。
朱易下了地,大老遠地跟上去。
跟着跟着,到了後山之後,朱易隔着大半距離,停下駐足。
他看見雲閑走進洞穴裡去了。
周圍覆上一層神秘的薄明,天色開始深邃微白。
後山的草很深,微微顫動,像亂蓬蓬的的胡須。
朱易還未走進,一股夜裡漚爛的枯草敗葉的黴味,融混着麥苗、樹木、野草發出來的清香撲面而來。
那氣味很奇怪,也隻有草木精靈不會覺得異常難聞。
朱易倒有些習慣這種味道,平日裡行走還是會面不改色的穿行,隻是這種時候行走會有窸窣聲,不方便跟蹤。
他停了一會,扭頭換個方向湊近。
後山這塊地方就這麼點大,他早把這裡摸透了。
天越來越亮,東邊天與地相接的地方,類似雛雞絨毛的黃色柔和地照耀着。
朱易的困意此刻早已被好奇心以及強有力的刺激沖淡得一幹二淨。他小心地吐着氣,兩隻狐狸眼圓溜溜地瞪起。
輕悄悄的,朱易拐彎抹角地湊近那巢穴,一路上腳步輕盈。
他想要去吓唬雲閑。
叫雲閑有好玩的不叫上自己。
慢慢的,黃色消失不見,随機出現的是“軟綿綿”的白雲,特别幹淨,沒有一絲污垢。
朱易在這天色裡走了進去。
洞穴的通道很短,但遮光力強,剛開始還漆黑得看不清五指,等朱易走到底,那入口處便有光照了進來。
朱易迎着光,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