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公主府離這繁華街道并不遠,偶爾有一兩個來乞讨的,蘇未落也都會施舍一些。
隻是這麼小就出來行乞的......的确少見。
這乞兒看上去身材很嬌小,被罩在了一個寬大的灰色袍子裡,洩出的幾縷銀發在陽光下閃着光,格外的惹眼。
他像是聽到了馬車回來的動靜,伸出了一隻髒兮兮的小手,聲音怯怯的,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憐惜:“姐姐......我餓了,能給我點吃的麼?”
伸出來的這隻手臂,竟是刻着一道紋,具體是什麼,還無從考據,隻是這道花紋看起來十分邪肆,并不是像是什麼良善之物。
蘇未落皺了皺眉。
魏青甯隻是瞧了一眼這小孩兒就進了府,一點不帶客氣的。
巧玉移到她身邊,悄聲問道.“公主,奴婢去廚房那些飯菜......”
“去吧,”蘇未落點了點頭,又找了些銀子出來放到了他的手裡。
小孩兒的手很白,白的幾乎透明,蘇未落的指尖觸上去,帶着微微的涼。
小孩收回了手,他擡頭,蘇未落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帶着髒污,卻有着一雙妖異清澈的紫眸。
蘇未落愣了愣,轉眼間,小孩的頭又低了下去,絲絲銀發飄了起來,聲音低的微不可聞:“謝謝。”
蘇未落對待孩子向來是拿出了所剩無幾的耐性:“你的父母呢?”
這孩子握緊了碎銀子,輕聲道:“我的父母嫌棄我的眼睛怪,把我扔到外面了。”
蘇未落頓了頓,借過了巧玉遞過來的饅頭,放到了他手裡:“吃完了便離開吧。”
那孩子伸出手接過去,聲音低低的:“姐姐也嫌棄我嗎?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蘇未落笑,“我很喜歡,但是我今天能給你的,隻有這一頓飯,你想要什麼,需要你自己用雙手,去拿來。”
小孩瑟縮了一下,輕聲道了聲“謝謝”。
他離去的背影總有些蕭條冷寂,看的人心裡止不住的憐愛。
但蘇未落隻是遠遠的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回了府。
“我以為你會把他接回來。”玄錦不知什麼時候靠在了門前,依舊是一身玄衣。
“他很招人疼,”蘇未落眼神沒分給他一個,“但是招人疼的孩子那麼多,一個公主府,忙不過來。”
“隻有這天下都太平了,他們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玄錦愣了一下,萬沒想到她能說出設麼一番話來。
“你......一直這麼想嗎?”
蘇未落頓了一下,恢複了以往沒臉沒皮沒心沒肺的欠揍模樣:“我這兩句是不是把你感動的涕泗橫流啊?”
玄錦搖了搖頭,恨的咬牙切齒卻拿她毫無辦法。
這丫頭太精了,偶爾露出的一二點真情也被她消抹殆盡。
“别想了,”蘇未落又伸了個懶腰,一副沒睡醒的困倦樣,“回去睡覺咯。”
玄錦無奈,隻好跟上。
......
深巷。
身上披着一件破麻衣的少年獨自走在巷子裡,這裡陰冷潮濕,偶爾傳出的幾聲貓叫也不覺得可愛,反而有股陰涼。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低頭瞧了眼,他小小的手裡攥着一個變形了的饅頭。
男孩伸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一頭惹眼的銀發,妖異的紫色瞳孔中像是野獸一樣露出了點點興奮。
“蘇未落......”
他輕聲念着,到最後扯開了一個富有侵略性的笑容,
“有意思......”
他本來想着能生擒李橋,還把他的計劃攪黃的的女人會是個什麼樣的,果然沒讓他失望,真是十分有趣。
靠雙手去實現想要的?
那麼,如她所願。
他會用他的這雙手,将東越狠狠擊碎。
“你這又往府裡帶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玄錦眼神瞟了一邊的魏青甯一眼,嘲諷道。
蘇未落挑了挑眉,
“喲,這麼快就改口了?剛兒不還問我從哪兒弄回來這麼個大美人呢嘛?”
玄錦一噎,看着魏青甯聽聲扔過來的嫌棄眼神,那口氣更是如鲠在喉:“剛才是我瞎了眼,我收回剛才那句話,這女人的脾氣比你還爛,品味比你還不如。”
“你那花瓶的确就是醜啊,還不讓人家說了。”
蘇未落也沒尋思人魏青甯就是說了一句他那花瓶什麼玩意怎麼這麼醜,他就跟她磨叽了半個時辰沒個完,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計較呢。
魏青甯不知從哪兒拿了塊兒帕子,正在輕輕擦拭着那把清霜劍,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在對待溫柔的戀人,等一直擦到了劍尖,才把那塊看起來很昂貴的金絲帕子扔到了一邊。
蘇未落想起了她之前在天上人間樓,看着魏青甯宛若妖女一般,惑亂世間,如今看着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真是有趣的很。
玄錦見多識廣,大約也是看出了她就是那位名滿天下的朱顔榜第五毒娘子,卻也沒想到是這麼一個性格。
鬧夠了,玄錦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啪”的一聲展開了扇子,
“對了,剛才那孩子身上的紋身......你見過沒?”
“沒,”蘇未落并未放在心上,“那孩子長相過于妖媚,想來以前是在哪家做過奴兒,主人家刻上去的。”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哪兒來着......”
玄錦尋思着,到底是沒想起來。
“你先别管那個了,”蘇未落細長手指勾起了一件金色禮服,
“你瞧這衣服,我穿去騎射會,怎麼樣?”
玄錦嗤笑一聲,
“這個?您是去打獵去了,還是去選美去了?”
說到一半,他忽然轉眼看她,一臉不可思議:“騎射會,那玩意兒你往年不都是不去的嗎?”
“今年我那未婚夫不也要來麼?”蘇未落笑,“總要去給個面子不是?”
玄錦可不信她這副說辭。
這位随心所欲的主兒,給過誰的面子?上次皇上找她遊,不也是說不去就撂挑子了?這回說要給什麼鬼的未婚夫面子,騙鬼呢。
“行吧,你想去就去,”玄錦搖了搖他騷包依舊的扇子,
“别怪我沒提醒你,你這消沉了這麼長時間,突然就去了,保不齊很多人就不安分了。”
“這個我自然知道。”蘇未落最終遺憾的放下了手上拎着的這個,“他們敢動,就盡管讓他們來。”
公主府的日子過得其實很安分。
沒事兒溜溜狗,玩玩鳥,再時不時的逗一逗新來府上的魏青甯,偶爾來府上一兩個不認識自稱是公主男寵的美男子,沒見上一面就被侍衛趕出去了。
說真的,若不是魏青甯時刻在她眼前晃眼,她都要把自己那個挂名的未婚夫忘了。
前兩日玄錦還問呢,說潭月白那天上人間樓怎麼倒閉了,她還茫然了一會兒。
潭月白?
誰啊......
然後在玄錦一臉黑線的目光中恍然大悟。
哦,潭月白。
“開不下去了呗。”蘇未落攤了攤手,“賠錢了吧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