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錦不可名狀的瞅了她一眼,決定放棄這個話題:“騎射會是不是就在明日了?”
蘇未落遲疑了一下,望了眼巧玉。
巧玉一臉平靜:“回公子,就是明日了。公主,衣裳前晚上就趕出來了,去看看?”
“不去了,”蘇未落捶了捶肩膀,一臉苦大仇深狀,
“這些天在床上都要給我躺散架了,活動不了。”
巧玉:“.......”
穿個衣服能累死你了是嗎。
魏青甯換了一身紫衣,意外的比紅衣俏麗,一如既往的在一邊站着,一副與世無争的冰冷模樣。
蘇未落挺好奇的:“你這麼久就呆在這兒,你主子呢?”
魏青甯擡了眼皮看她一眼:“不知道。”
蘇未落拉着她笑嘻嘻的道:“别啊,咱都這麼熟了,說點家長裡短不算什麼事兒吧?”
魏青甯:“......”
誰跟你家長裡短了!
她索性不在回話,蘇未落也不厭其煩的逗着她,覺得看着這幫人被逗的氣急敗壞的模樣可太有趣了。
閑庭野趣,家長裡短。
蘇未落忽然覺得,就這麼過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但是不行啊。
一日光景很快消磨過去。
到底是入了秋,這黃色破敗葉子打着卷不要錢的往地上掉。
這片樹林偶有微風,卷起了枯枝碎葉,金黃燦燦,雀鳥不明,仿佛連樹杈子都帶着皇家的威儀矜貴。
這片便是皇家獵場了。
這一日榄極了京城的風光,各家的公子小姐穿着多年前壓箱底兒的便衣,那各位公子哥往馬上一跨的嚴峻駕駛,瞅着哪個都像是會倆下的。
姑娘家們則是單純的來湊個熱鬧,她們對哪家的胭脂水粉,珠寶服飾,又或是哪家的公子瞧上了哪位小姐更感興趣。
偶爾出了一個上馬動作利索點兒的女子,會惹來一片的驚歎聲。
但這今天是來了一人。
其實往年的騎射大會,這位主兒都是着一身亮眼華服,盤着富貴發髻來走一遭的,在一群争着英姿飒爽的小姐堆兒裡鶴立雞群,那惹眼勁兒簡直了。
有人問她,她還理直氣壯。
“這騎射大會各家有些門臉的小姐公子都來,我們這幫女兒家天生不會舞刀弄槍,還不許我們打扮的漂亮了不成?”
有些人覺得無理取鬧,但這幫的确是連馬都不會騎的姑娘們覺得有理。
就是啊,她們什麼也不會,在這兒幹坐着,還不許打扮的漂亮點兒了?
再說來的不乏一些皇子貴族,若是打扮的漂亮了,沒準就被看中了呢?
于是這好端端一個騎射大會,硬生生的是被弄成了選美大會。
并且始作俑者相當滿意自己帶來的這股子不良風氣。
但是今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們發現,這女人她又換了一身兒!
那冷玄色穿在她身上,意外的惹眼。
她本來是個極為美豔的女子,眉眼間都帶着絲絲縷縷的勾人,但這冷色硬生生的将她的豔色壓了下去,帶出來一股冷硬的風姿,仿佛是刻在骨子裡霜寒氣。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但她一笑,那苦心經營起來的冷豔破了功,又是一股千秋絕色的豔美絕倫。
一些姑娘家本是不服氣的,憑什麼這個女人明明狼狽名聲在外,一出來還是會有這麼多目光粘在她身上?
若是讓蘇未落知道了,鐵定欠揍的來一句:還不是因為我長得美?
騎射會年年都是皇家舉辦,她坐在離蘇未瑾不遠的地方,淺淺的飲着酒。
“不知公主喝的這是什麼酒?”一聲極為悅耳的嗓音穿透了左耳,帶着磁性的笑意。
蘇未落轉眼望去,是個搭得上俊俏的邊兒的一個男子,腦海中并沒有這張臉的印象。
但她隻是皺眉了一瞬,便松開了,笑道:“月王?真是好手段,東越的身份也混的到?”
“公主慧眼。”潭月白輕輕搖着扇子,嘴角習慣性的向上揚起。
蘇未落發現這人還真是什麼時候都帶着這把奇奇怪怪的烏木扇子。
“你不怕我去跟皇上揭發你?”
“我相信公主不是那等背地用陰的小人。”潭月白旁若無人的坐在了她旁邊道。
蘇未落挑了挑眉,不曉得他那裡來的自信:“你錯了,我還真就是這種小人。”
潭月白笑而不答,嗅了嗅她杯中酒。
“但是這次就先算了”蘇未落笑,“你能到我面前來,說明你怎麼樣都是相信我一點兒的,我也不能辜負了你這份信任不是?”
潭月白笑了笑,回到了最初的問題:“公主,這是什麼酒?”
“這酒名為醉生夢死,”蘇未落輕輕晃着杯中的透明液體,看着它的香氣仿佛有實質性的散開來,
“我自己釀的酒,旁人起的名字,我倒覺得很貼切。”
她仰頭一飲而盡。
“喝上一杯,醉生夢死,月王要試試麼?”
潭月白笑着剛想答話,忽然覺得一陣溫熱貼近了自己。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似乎和蘇未落,離的太過近了。
這對女兒家本是不該的,他也從未像這樣湊近一個女子。
她的身上帶着一股香,不像是他以往接觸到的媚香味兒,像是從骨子裡透出的一股馨甜味,和淡淡的酒香混在一起,像是午後惬意的太陽暖在身上,還甜絲絲的,想讓人再湊近一點兒。
發覺了自己的想法,潭月白不動聲色的坐遠了些。
其實他往這邊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做在别處麻煩會少很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引人注目。
大約是在座的,隻有這位小公主最熟了吧?
蘇未落像是沒察覺他的動作,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潭月白搖了搖頭,“公主,酒雖味美,喝多傷身。”
蘇未落笑着倒了一杯:“你可曉得,為何軍隊作戰前,要喝酒?”
潭月白道:“許是因為酒壯人膽,士兵酒後,英勇無畏,在戰場上更是所向披靡。”
“你說的不錯,”蘇未落笑了笑,“但是你說漏了一點。”
潭月白倒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着意于此事,但也接着她的話道:“願聞其詳。”
蘇未落将鼻尖湊近酒杯,像是微歎了口氣。
“士兵飲酒,不單是為了壯膽,更是為了麻痹。戰場之上,每一時刻都有無數人倒下,誰也不知道對面的劍上沾的是不是自己最好朋友的血。”
“所以他們需要酒,需要酒來麻痹自己,即使身邊并肩作戰的人倒下了,他們也可以若無其事的去揮舞刀劍砍下敵人的頭顱。”
潭月白像是愣住了,良久,他歎了口氣:“公主,希望在未來,你我不會是要刀劍相向的敵人。”
蘇未落擡了下酒杯,像是那天潭月白對着她遙遙敬了杯酒。
她笑着道:“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