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屏幕上,《最新資訊》節目仍在對“異種入侵研究所”事件進行報導采訪。
“趙博士,您能描述一下當天具體的經曆嗎?畢竟您是當天唯一面對過異種的人。”主持人道。
“當然。事實上,我的家族裡有在‘破曉’異能探索隊工作的成員,我也并非如大多數研究員一樣,手無縛雞之力。我從小就接受過在武力方面的特訓。”
“在當日察覺異常後,我根本來不及思考自身的安危,見到了被精神異能控制的李主任等人……”
實習生小趙的接下來的叙述内容,與舒宸自己認知裡的經曆一模一樣,隻不過換了個主語。
難怪郁灼在他醒來後意外的好騙——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直面異種的事,不然現在卧室裡一定會是争吵的腥風血雨。
“在這次經曆後,我提前通過了異能研究所的實習生考核,”小趙慶幸道,“異種入侵研究所盡管突然,所幸并沒有帶來重大災難。”
主持人同樣樂觀,他總結說:
“是的,異種能夠進入斯克爾城牆内隻是一場意外,在聯盟的帶領下,在治安局的保護中,異能研究所的秩序很快就會恢複正常。”
“目前,研究所的新建築大樓已在重建中,我們從中吸取教訓,已在新建築中應用了最新等級的防護材料,請各位公民不要焦慮恐慌。”
“請相信,我們一定能戰勝天災和異種,勝利必然屬于人類……”
電視節目裡傳來的人聲逐漸不再真切,它漸傳漸遠,舒宸的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剛醒來的認知混亂期。
他在沒有人的空蕩荒野上獨行,喪失時間和空間的感知,對周圍環境和自我存在疑神疑鬼,完全不确定什麼是真實。
這也是舒宸當初選擇和郁灼協議結婚的原因之一,他那時好像的确如郁灼所言,嬌氣不能自理,是個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純人類。
人自會趨利避害,天災爆發後,一切資源都分外緊張。若舒宸沒有合理的身份,以F級的重要級必然會再次被遣返回城外。
郁灼這個冤大頭的出現,給了他喘息的餘地,也給了舒宸難得能确定的真實。
就像在城外的荒野醒來後,見到郁灼絢爛的彩虹發色一樣。舒宸自然不會相信有人能頭頂彩虹這麼荒唐,他确信自己不會編造不可能的答案,從未混淆過郁灼的真實性。
郁灼也用實際行動,一次次證明了自己的獨立非凡。他奇特的思路,絕對是在世界上查重率0%的存在。
舒宸根據理性人的原則進行利弊判斷,和郁灼協議結婚,确實是他當時的最優選擇。
他憑借郁灼的身份定居斯克爾城牆内,認知混亂的情況也逐漸好轉,随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等他确信自己恢複正常,才逐漸嘗試與外界溝通,加入了異能研究所工作。
他不信任自己,當異能研究所的花瓶沒關系,當工作的鹹魚躺平也可以,接受同事的冷嘲熱諷也很樂意。
異能研究所的研究員全都愛崗敬業,想方設法尋找合适的位置,為人類對抗天災貢獻智慧的價值。
而舒宸——他根本沒想着要貢獻自己的價值。
他是個怯懦的膽小鬼。他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失控,而在一個無關緊要的鹹魚花瓶位置上,就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舒宸不牽涉他人,隻波及自身。他不用對别人負責,隻需回應自己。
平和的假相經過強制的壓抑,終究會觸底反彈,迎來更猛烈的粉碎嗎……
他又回想起金發青年的話語。
舒宸強迫自己混沌的思維保持冷靜,用理性分析着目前的狀況。朦胧的紗幕掩蓋殘酷的真相,在那一瞬,舒宸腦海中閃過許多被他刻意忽略的違和。
思緒飄遠,舒宸整個人懸浮于半空中,越是奮起掙紮,越是力不從心,沒有絲毫踩在實處的安心感。
直到——
直到他整個人又被抱住。
郁灼的雙臂展開,輕輕把他環抱在懷,他的機械手指捂住舒宸的藍眸,冰冷的金屬表面擋住電視傳來的明亮光線,憤憤道:
“怎麼?看見了哪個招人煩的同事?臉色這麼差……”
“抱抱,乖一點。”郁灼關閉新聞節目,調整更大的壓力值把懷中人锢緊,“唔,抱一抱就好了。”
舒宸飛遠的思緒被郁灼拉回原地,智械調整過的适宜溫度透過他微薄的襯衫,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複蘇了他碎裂的認知。
懸騰在空中的身體在引線拉扯下落到實地,他回應郁灼的關切目光,竟好像從中看到了無邊深情。
他罵:“傻子。”
“嗯?你說我什麼?”郁灼氣道,“怎麼?抱抱還是哄不好?我都讓你别管爆炸後續了,讓治安局那幫家夥焦頭爛額就行,你偏不聽勸!”
“現在自己不開心,來找我求安慰,你又不滿意……”
舒宸打斷他将要發表的長篇大論:“沒有不滿意。我很認真。”
“認真什麼?認真的罵我?”
“你恩将仇報,好沒良心。”郁灼急了,正尋思如何整治膽大包天的伴侶,頭頂卻傳來人類掌心的細膩觸感。
舒宸把手從緊锢的懷中抽出,探向郁灼烏黑的發,順着規律的條理緩緩縷了幾下,溫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