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高坐于明堂上的帝王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筆,擡起了頭,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宗霄盛,輕聲道。
“是。”
宗霄盛屏着呼吸,緩緩地擡起了頭。
宗烨恒眉眼冷淡,緩緩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萬池,萬池擡眸,心領神會,帶着一衆侍從們退出了内閣。
他揚起了眉頭,臉上看不出表情,一雙狹細的丹鳳眼掃視了一圈,終于,一直平着的嘴角微微有了弧度,宗烨恒單手支撐着額頭,道:“今日敏兒正好入宮請安,朕便想着把你一同召進了宮裡。”
“今日地方出了一道折子,你們替朕想想。”
宗烨恒拿起了桌上放在暗處的奏折,打了開來。
“山間有餓虎成雙,除或留?”
一語話畢,養心殿再次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宗霄盛正盯着眼前的香爐看的出神,絲絲薄煙順着小洞緩緩地飄露出來,消散在空氣之中。
宗烨恒少時喜武,靠着一身武藝奪得先帝歡心,因為常年從武的原因,宗烨恒很少會長眠,因而殿内也不喜燃燒這些刺鼻熏腦袋的香,還是先皇後精心挑選,為他挑選出了這醒腦提神的熏香,隻需點燃一株,必然能讓人精神半日,香味也多有栀子花香,清新卻不濃烈。,如今宗霄盛問,卻覺得頭暈的厲害。
宗霄敏率先開口說了話:“除之。”
“為何?”
“不除,一山不容二虎,矛盾之處,二虎必殘殺。”
宗烨恒聽了宗霄敏的話之後,挑了挑眉頭,嘴角突然淡出一抹笑容,直起身子,看着底下一直盯着香爐出神的宗霄盛道:“盛兒,那你呢?”
“不除。”
宗霄盛許是被熏香給熏回了神,拱手道。
“世間萬物,自有存在之理,若違背自然,必得反噬,倒不如順其自然。”
宗烨恒聽了這話後,先是一愣,随後露出了不平不淡的笑容,緩緩地點着頭,并未表明自己到底傾向誰的說法。
”朕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兒臣告退。”
宗霄盛和宗霄敏兩人紛紛行禮告退,宗霄盛見宗霄敏向自己走來,擡頭笑看着他。
宗霄敏一愣,不知所措地打量着他,隻覺得他奇怪的厲害,往常對自己不是愛搭不理的嗎,怎麼今日會對着自己笑??
宗霄敏也不想多理會他,無視了他,轉身離去。
宗霄盛也并未覺得尴尬,而是淡了幾分嘴角的笑意,也沒多留,跟在宗霄敏身後出了養心殿。
宗烨恒坐在龍椅上,看着接連離開的孩子,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雙丹鳳眼微微地眯起。
沒過一會,萬池也走了進來。
“皇上。”
萬池手持拂塵,彎着腰行了行禮,宗烨恒繼續看手中的奏折。他也不擡地嗯了一聲。
萬池走到了宗烨恒身邊,小心翼翼地替他磨墨,問道:“皇上可問出想要的了?”
宗烨恒目不轉睛地說:“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哎呦陛下,奴才自幼跟在您身邊,您想什麼,奴才想什麼,都是咱倆互知的啊。”
一邊磨墨的萬池急了,雙手一拍,老實巴交地對宗烨恒道。
“切。”
宗烨恒丢下了手中的奏折,緩緩地邁步走下了高台,來到了窗邊。
萬池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到了窗邊。
“所想即所為,心與形為一體,他們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做什麼。”
“是。”
宗烨恒并沒有明說一切,隻是說了自己的意圖,萬池自小跟在宗烨恒身邊,所學的知識不比朝中那些大學士少,也是一點即通,拱着手畢恭畢敬地道。
突然,宗烨恒推開了窗戶。
這把一邊的萬池吓了一跳,一愣支支吾吾地想要說什麼,但看着一直盯着窗外雨景的宗烨恒,又不知說些什麼。
窗外小雨綿綿,養心殿旁邊便是太液池,夜間湖岸上生了霧,伴着廊檐下高挂着的紅燈籠,倒多顯了幾分詭異。
萬池突然想起幾月前宮裡傳出在池裡打撈出了一具無名女屍,不由得覺得心裡毛毛的。
這太液池是由□□所建,留到如今也有兩百多年,萬池跟在宗烨恒身邊,他就是他的眼,宮裡女人的鬥争他什麼沒見過。
“離養心殿最近的是……”
“是啟祥宮。”
萬池不由自主地接了上去,但說了之後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扇自己巴掌,他捂着嘴,擡首去看宗烨恒,卻不想宗烨恒也在看他。
“叫你多嘴。”
“去啟祥宮。”
宗烨恒白了一眼萬池,甩了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擺駕啟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