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涵說的十分雲淡風輕,仿佛與她沒有任何的幹系,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眼神之中也多了一抹狠厲。
“雲無痕他罪有應得!”
翡翠剛跟方意涵不久,并不知道方意涵提到雲無痕為何會如此兇狠,但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小姐……他……”
“他與我自小便有交情,我雖為方府小姐,母親卻是個不得寵的侍妾,因而我的身份再高貴也高貴不到哪裡去,我幼時便愛慕他,少時更是直接向他表達了我的愛慕之心,他卻當衆拒絕了我……”
方意涵想起了少時所發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羞紅着臉,低着頭,所說的一切,以及耳邊雲無痕淡淡劃過的一句:“卿乃佳人,無殇低賤。”
或許他早已不記得自己。
但他所給予年少氣盛的方意涵,是無盡的恥辱。
他地位低賤,她地位也低賤,兩個人相見了,就是拐角裡相撞的老鼠。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恥辱都讓方意涵擡不起頭。
如今她受方府看重,姨媽也疼愛她,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來的,别人說她卑賤,她自是要将那個人踩在腳下,證明給他看,自己方意涵,生來就不比别人差,她敢争,敢搶。
所以她要忍辱負重,給雲無痕緻命一擊。
她捏緊了手中的詩集,昂着下巴,緊咬着紅唇,憤憤的眼神之中開始盤算。
“待雲無痕出宮之時,你讓他來府中一趟。”
當最後一隻大雁掠過長空,猩紅的晚霞狠厲的擦在長空之上,煙雲四散,月漸漸升起,代替了先前的凄涼,變為了一派肅靜。
雲無痕剛出宮門,就被方府的小丫鬟叫到了方府,說是小姐想着天剛剛回暖,自己閑來無事做了一些春衣什麼的,想要托雲無痕帶給伯父伯母。
雲無痕也沒多想,便随翡翠一同去了方府。
他對這個方小姐并沒有太多的印象,隻曾從别人口中得知她文學了得,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容顔也是清冷孤傲,給人雲中仙子一般。
雲無痕并不是特别的關心,先前别人送來的畫像都沒看過一眼。
雲無痕雙手捧着包袱,鄭重的向翡翠道了謝,随後轉身離去。
在屋内的方意涵掀起了門簾一角,看着身披黑色鬥篷的雲無痕漸漸走遠。
比起雲無痕的那張臉,她更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今夜靜的出奇,路邊連打更人都不曾見,但是涼風習習,吹得他渾身冷汗,心中彌漫着不安。
他加快了騎馬的速度,飛奔過小巷,轉角便是雲府的大門。
卻見大門緊閉,門口不見門童。
雲無痕敏銳的捕捉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心中一驚,跳馬而下,抽出了身後的年光,警惕的查看着四周,而後握着劍,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方府的大門。
他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一個門童的屍體突然睡倒在了他的腳下。
一刀斃命。
“雲少爺讓奴才好等啊。”
一個太監同樣身穿飛魚服,手裡捧着茶盞,緩緩的從大堂裡走了出來,隻是與雲無痕不同的是他的飛魚服是黑色的。
燕京中身穿黑色飛魚服的,也就隻有皇帝身邊的死侍了……
他們沒有名字,沒有出身,常年遊走在黑夜之中,替皇帝解決必要的麻煩,雲無痕也是早些年在前輩們的口中得知,卻不想今日……
他會親眼所見。
“我爹我娘呢?!”
“拖出來吧。”
那個太監挑了挑眉,嘻嘻一笑,對身後的小太監道。
很快,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便被人拖了出來。
“奴才們做事雲少爺您想必也清楚,讓人痛痛快快的死,是不可能的。”
“雲家世代出忠臣,到了您父輩這一代也是落寞的厲害,做不了官,當了商人,但也是替陛下效忠,奴才想着,可不能說殺就殺,說剮就剮了,便是先挑斷了他們的手腳筋,等你回來。”
“知道雲老夫人體弱,卻不想剛出了血便就奄奄一息了。”
“雲少爺,您回來遲啦。”
帶頭說話的太監将手中的茶杯遞給了小太監,撇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抽出了帕子掩住了口鼻,輕聲細語的向雲無痕道出了自己是如何殺死了他父母的。
雲無痕聽着他輕描淡寫的說着,額頭上的青筋早已緊繃了出來,眼睛瞪的又大又圓,牙關緊咬着,心跳的頻率不自覺的加了速,到最後脖頸血紅。
“為何要滅我全家。”
“做人臣子,不應該都熟知一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伴君如伴虎嗎?”
一瞬間,雲無痕隻記得這句話刺耳極了。
正如這個太監所言,他們雲家,自太祖打天下時便追随其後,世代忠良,卻不想到如今,成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笑話。
“雲少爺,天不早了,奴才們體諒您,您就自己動手吧,奴才們手髒,碰不得您這千金之軀。”
“陛下旨意何在?!”
“您怕有假不成?”
“陛下旨意何在!”
雲無痕捏緊了手中的年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問道。
“也罷也罷,不過薄紙一張。”
太監嫌他吵,皺了皺眉頭,從袖中掏了出來。
“錦衣衛雲無痕,叛國,誅全族。”
短短十一個字,要了他全族的命。
“雲家不曾叛國!”
“大膽,陛下的旨意,你也敢抗嗎?!”
太監将那張紙擺在了他的面前,白紙黑字,血紅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