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淨指尖距離白皙臉龐不過咫尺,下一秒,一道極強外力襲來,歲菱凜不受控制向後,一陣頭暈目眩後,她被綁在柱上,腰間纏着不知哪來的捆仙索。
夜妄卿靠着桌邊,默不作聲地看她,或者說是觀察她。
轟隆隆雷聲炸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歲菱凜掙紮繩索,被越發捆得緊。
見“夜妄卿”隻靜靜看她,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歲菱凜小聲嘟囔:“我出資全額的”“摸一下怎麼了?”“這麼嬌貴不讓碰”“披個小馬甲就不認人了”“人間心寒”“男人有錢就變壞”“漂亮的人果然都不可信”……
夜妄卿聽見歲菱凜嘀嘀咕咕,問道,“在說什麼呢?”
歲菱凜撇撇嘴,就算師兄連聲音都變得更低沉好聽,她也不會原諒他。捆仙索勒得緊,普通人掙紮不開也就放棄了,但歲菱凜一向是硬剛拆家派,大有抗争到底的執着。
瞧見她手腕上磨出紅痕,夜妄卿擡了擡眼,“也不是不行。”
嗖得輕微一響,捆仙索落在地上。
歲菱凜揉着手腕,餘光看見“夜妄卿”走過來,她不做聲地等他走近了,伸手偷襲捏臉,還沒碰到肌膚,肩上先抵來一把嵌有如意紋的折扇,隔着一扇距離,不輕不重地阻擋她更近一步。
如意扇放在最角落書架上,竟也能一瞬間召來,歲菱凜一時間有些意外。
折扇挑在歲菱凜下巴上,她被迫看向他,語氣不好,“不是說行嗎?”
“夜妄卿”慢條斯理開口,“有代價的。”
歲菱凜避開折扇,“什麼代價?”
夜妄卿低眼,唇邊笑容收斂,“有一毒藥名為‘明月照’,由輕微傷口進入人體後都會讓人産生痛感,仿佛被架在火爐上經曆千刀萬剮,最終讓人在失心狀态下取刀自刎,以解不堪承受之痛。”
折扇順着下颌一路向下,停在脖頸邊上,扇沿很輕地摩挲肌膚,像是要在白嫩肌膚上開出一道輕微口子。
歲菱凜不解:“所以?”
所以都不需要再補第二刀,隻要一滴,就能讓她肝腸寸斷,劇烈疼痛而死。
對視兩秒,漆黑眼眸裡映着少女無知天真的模樣。小姑娘神态放松,好像并不覺得自己真會受到傷害。夜妄卿眸光微微閃動,到底眼前人并不知道日後種種,如今的她看起來單純無邪,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并不會對任何人或事産生威脅。
須臾,他收了靈力,轉身去書架上取“清塵令”,不如讓她帶給宗主,自行向宗門申請換師尊領修行路。
忽然,纖細小手抓過他手中折扇,扇子就這樣被一把握住,紙張往裡陷,也掐斷了他未說出口的話。
歲菱凜語氣堅定,“好,我答應。”
夜妄卿微眯起眼。
歲菱凜:“師兄你報個數吧,要喝多少瓶。”
“……”
歲菱凜鼓勵道,“來吧,我聽着呢。”
“……”
夜妄卿不動聲色地打量歲菱凜。
一年前,他意外入一玄妙幻境,窺見這一生的許多畫面。而眼前這個歲菱凜,和他理應帶着修行的苦悶小姑娘不太一樣,更像是……
見“夜妄卿”也沒出聲阻止,歲菱凜丢了扇子,墊起腳湊近他細細觀察。兩人挨着書架,站在背光角落,從遠處看起來就像是她窩進他懷裡躲風。歲菱凜瞄着夜妄卿,離近了看他的五官更精緻漂亮,眼睫蝶翼般纖長,讓人恨不得在記憶裡烙印下妖孽容貌的全部細節。
而無人可窺見的小角落裡,歲菱凜的手悄無聲息搭上夜妄卿的金銀絲袖口,食指和中指拟作小人走路,隔着布料按在手腕上。
“不過師兄,那藥你也搞不到,拿這個吓唬我還不如讓我罰抄的可行性高。”她小聲問:“罰抄怎麼樣?林門主回回都讓我罰抄,比如我摸一下,就抄兩百遍《萬草典據》給你。”
口中說着商量的話,手指一點不客氣地把袖口向上推,試探性地探往柔軟布料底下的冰涼肌膚。
夜妄卿睨着她的小舉動,語氣不鹹不淡地提醒,“六百遍了。”
“不對。”
歲菱凜徑直牽起他的手,笑盈盈的,“是一千二百遍了。”
手感柔軟,肌膚冰涼,竟找不到一絲作畫破綻,完美得如同真人,這美人畫效果實在太厲害了,難怪要了她小半年積蓄走,還沒欣賞夠,突然手裡一空。
夜妄卿輕扯唇角,“撒謊。”
他睨着她,“你不會抄。”
“師兄你在說什麼。”
歲菱凜笑出聲來,“我當然不會抄了。”
“……”
歲菱凜無所謂道:“不是你教我的麼,世人忙于修煉,沒人真會計較這些小事。”林門主那兒都積攢了七千八百遍了吧,問起就是罰抄被青岫誤當作柴火燒了。
“就這麼和你說吧。”
她驕傲擡起下巴,一手撐在書架上,小流氓似的無所畏懼,“在以師兄你為典範學習的修煉路上,關于領罰這事我已經爐火純青,就算是師尊來了我都——”
“我靠這麼大的雨哪個煞筆規定的宗門不讓念咒的真他——”
厚重門扉向兩邊推開,青岫罵罵咧咧走進來。
看清房内景象,他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
“師、師尊!”青岫結結巴巴,“您、您回來了啊。”
再看着歲菱凜跟一堵牆似的,把師尊困在牆和書架中間,他兩眼一抹黑,近乎咆哮:“歲菱凜你在幹什麼!”
一室靜谧,任何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見,比如青岫緊張得要死的急促呼吸,歲菱凜差不多快停止跳動的心髒。她渾身緊繃,背對着夜妄卿,一點一點往門口方向挪動,額前發絲都緊張顫抖。
“歲菱凜。”
身後夜妄卿優雅地念她名字。
“在……在!”
“一千二百遍。”
“記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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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後,歲菱凜在偏殿外徘徊,腰帶上空錢袋搖晃出焦灼不安的弧度。
她時而趴在門上聽殿内對話,時而看雨水淅淅瀝瀝不停,時而痛苦捶胸頓足,恨不得刨個洞把自己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