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殿内傳來一句模模糊糊的“那弟子先告退了”。
紅漆門向外推開,青岫退出關上門。
歲菱凜忙湊上去,“你們聊什麼了。”
青岫看她一眼,“和師尊解釋了宗主非讓你入師門和長憶殿的事。”
青岫問她:“那個一千二百遍怎麼回事?”
歲菱凜提一口氣,“說到這件事,師兄,能不能請你幫忙分擔——”
青岫飛速:“算了我不想知道。”
歲菱凜:“……”
從偏殿向外走的路上栽種不少芭蕉葉,雨水淅淅瀝瀝打過葉片滑落,兩人走到殿門口,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青岫扭頭質問:“你方才在裡面幹什麼呢?”
調戲師尊。
歲菱凜張了張口,又認命地閉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調戲師尊啊?”青岫皺眉問。
“不是!”
歲菱凜整張臉到脖子紅得跟蝦子似的,“我就是第一次見到師尊,太!激!動!了!”
青岫莫名轉頭,“不是就不是,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跟天上落下瓢潑滾水把她燙熟了似的。
“我這不是……”
歲菱凜深呼吸,耳朵越漲越紅,半天憋出一句,“怕你毀了師尊清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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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的回來讓長憶殿籠罩一層不經意的肅穆嚴苛。
平日裡,歲菱凜十分嫌棄青岫拿上等雲紋青花瓷盤裝饅頭當晚飯,樸素得侮辱食材也侮辱餐盤,但現在她舀一勺清粥小菜進鎏金碗裡,隻覺得活着真好。
咕噜咕噜喝着粥,歲菱凜小心翼翼問道: “師尊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青岫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宗門是不是又在傳什麼風言風語了?”
“難怪你見到師尊後奇奇怪怪的!”
歲菱凜:?
實際上,除了提及驚世美貌外,宗門鮮少傳夜妄卿的八卦,她一度以為是這人太過純淨善良才讓人隻想遠觀,不好随意談及,現在想想處處都透着古怪。
青岫震聲:“師尊是我見過最心善、單純、無邪的人。”
他用力搖晃歲菱凜肩膀,“警惕妖言惑衆!你見到師尊,一定要尊敬他,保護他,萬不可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不然我會被迫把你趕出去,你炸完長憶殿又來炸我。
歲菱凜頭暈目眩,“好好好。”
但一個單純、善良、無邪的人,能搞來長憶殿?說好的柔軟溫吞大美人為什麼不見了?
她眼冒金星,卻也堅持着要求得真理,“這些年來,師尊始終如一的善良單純?沒發生過什麼變故嗎?”
有。炸了無字碑的那一天晚上,以及之後的每一天,師尊都越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心狠手辣毫不手軟,對人對事都不再一味謙讓,頗有甯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的作派。
青岫左右扭頭看一眼,壓低聲音,“我覺得吧,這事可能和林門主有關。你聽說過師尊和林門主結下梁子那事麼。”
歲菱凜捂着晃暈的腦袋,撐着手肘湊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原文裡林門主林知寒是夜妄卿師弟,兩人師出同門,關系極好,可在她身處的劇情裡,兩人似有不少間隙,比起原文裡挂件般粘着夜妄卿,林知寒更像是敬畏且刻意回避談及他。
青岫神秘道:“和當初慕容入宗一事相關,就是上回劍修切磋裡那第一的那個慕容,他在入宗考核時還沒突破靈脈限制,乍一看隻是資質平平凡人,可林門主慧眼識人,一眼看出慕容不凡之處,扛着壓力要收他入宗,為此和師尊大吵一架。”
歲菱凜問:“慕容焰?”
青岫:“對,就是他。”
歲菱凜盯着空碗,奇了怪了,原文裡小說男主慕容焰可是夜妄卿堅持要收入宗門的,現在竟然成林門主的事了。
青岫問:“你認識他麼?”
歲菱凜猶豫一瞬,又搖頭:“不認識。”
“哦,下次帶你認識認識,他是個有天賦也很努力的——不對啊。”青岫突然記起,“你倆來自同一個地方啊,我記得當時宗門考慮收不收你時,也是慕容寫長信給林門主,說你藥修天賦極高,必然會在宗門有一番作為。”
青岫懷疑目光灼灼,歲菱凜撓了撓眼下肌膚,支支吾吾一會,又幹脆耍賴,“哎呀,那些都不重要,所以兩人因為慕容焰吵架,師尊從此性情大變?”
青岫壓低聲音:“你不是從我這裡知道的啊,有一天晚上,林門主又來問師尊為什麼堅持不讓慕容焰入宗門……”
嗖!
桌上燭火滅了,四周陷入昏暗,詭谲恐怖。
沒等反應過來,又啪一下,燭火亮起光芒。
“嗯?在聊什麼。”
檀木桌對面多了一個人,歲菱凜吓得差點尖叫出聲。
隻見幽幽一盞燭映着一襲白衣的夜妄卿,不知他何時進來落座的,看起來慵懶困倦,支着下巴懶洋洋地看着他們,輕輕擡眼睫,眼波流轉,仿佛蘊藏着不經意的魅惑,勾着人往重重迷霧裡走。多少志怪故事講鑽破廟遇見美人鬼,妖異美人笑盈盈的,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夜妄卿掀了掀眼皮,看向青岫,“交代你的事都忙完了?”
青岫倉皇起身,差點撞翻椅子,他應聲告退,門扉開了又關,膳堂一下子空蕩蕩,隻剩歲菱凜和夜妄卿。
這時候但凡有點求生欲的都知道該跑了,歲菱凜嗖一下起身,吓得九十度标準鞠躬,“師尊晚上好。”
她匆忙作揖,腳一刻不停往門邊走,“那我也……”
她一轉身,眼前的門“砰”一下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