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自我家鄉的高山茶,聽聞師尊曾經也雲遊過這裡,很喜歡喝這茶,一聽師兄說過,我就早早準備了這茶,就等師尊哪一天回來,可以試一試。”
歲菱凜語氣真誠,“您消消氣。”
茶水順着壺嘴流出,茶香四溢,兩人單獨相處并沒有吓到歲菱凜,她行雲流水般故技重施:
“一切都是我的錯。”
“以後再也不會了。”
“祝您開心每一天。”
杯盞推至夜妄卿面前,滾燙熱度,一如歲菱凜殷勤視線。
夜妄卿并不言語,拿出一狹長黑色檀木盒,盒裡裝着一排四個小巧圓形糕點,淺金色,中間鑲嵌梅子,看起來十分可口。
她遲疑:“師尊,這是?”
夜妄卿微笑:“不是喝茶麼,配些茶點。”
特意讓青岫離開,就為了讓她吃茶點麼。
歲菱凜起身:“那我去叫師兄一起。”
夜妄卿叫住她,“數量本就不多,何必讓青岫也來。”
扶在桌邊的手指下意識曲起,投毒也沒法拒絕的威脅麼。
“不嘗一嘗?”
歲菱凜擡眼,對上夜妄卿目光。
這位在原文裡總是以溫柔善良形象出現的師尊,面容素淨,肌膚冷白,眼眸裡映着燭光暖意,讓他看起來柔和可親,是無論何時都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對象。
他還舉着油紙包着的糕點遞至歲菱凜眼前,修長指節白皙好看,在暖燭照應下更添柔和色澤,如同一場甜暖幻夢。
“……”
歲菱凜表情發生微妙變化,這要是換了别人,她是斷然不肯嘗試的,但左右也想不出夜妄卿要對付她的理由,調戲他的事純屬意外,他一早說明情況她肯定躲遠遠的,而且他也拿毒藥調侃她,算兩清了。
思及此,歲菱凜也不再扭捏地接下。
這糕點名叫“晴天糕”,因其形似太陽,和清粥小菜相比,晴天糕入口酸甜,作為飯後甜點再合适不過。
夜妄卿不緊不慢地喝茶,漆黑眼眸平靜無波瀾,若有似無地觀察着歲菱凜。
他曾經看見的未來以片段呈現,其中就有他徒弟頗喜愛晴天糕,曾經他雖與徒弟們生活上相交不多,但也時常為她帶回晴天糕。他自認為對周遭繁瑣人與事的記憶算不上好,卻也用心記過各人喜好。
當歲菱凜連晴天糕中間的酸梅子也一口咬下,夜妄卿眼睫輕擡,唇邊笑意徹底沒有了。
真正的歲菱凜絕不會碰那梅子,因她見人吃梅子後中毒身亡,從此烙下心理陰影。
清淡茶水把唇色浸潤得薄紅,夜妄卿微笑:“不着急。又沒人要和你搶。”
“師尊,你也試試呀。”
“嗯。”
他雖應聲,卻沒要動筷的意思,歲菱凜心裡奇怪,但也沒有多問。
盤子見底,歲菱凜兩腮鼓鼓的,夜妄卿支着下巴看了會,微勾唇角,“你倒是不怎麼防人。”
歲菱凜不明白地左右看一眼,防誰。
“有遺言麼。”
夜妄卿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問天氣如何,可這平地一聲驚雷,把歲菱凜炸懵了。
一口糕點嗆在喉間,她咳嗽不停,臉通紅,滿桌找茶盞,夜妄卿優雅遞來杯盞,“就是最後想留在這世間的話。”
她當然知道遺言什麼意思了!灌一大口茶水入口,歲菱凜眼角還殘留眼淚,“師尊你下毒了?”
夜妄卿調整坐姿,換了個更慵懶舒适的姿勢,一手支着臉,興味十足地調笑道,“你覺得呢。”
“……”
歲菱凜很快冷靜下來,“我與師尊無冤無仇,師尊自然是在說笑。”
夜妄卿:“或許我是喜歡防患于未然。”
歲菱凜莫名:“我怎麼會是患。”
夜妄卿:“你來路不明,身份不詳。”
歲菱凜臉色一變。
夜妄卿并沒有把話講明白,但她太清楚這句話包含的威脅。
原文裡歲菱凜和慕容焰所在的明花鎮早在十年前被魔宗占領,而魔宗和溯洄宗向來不和,他們二人為了入宗,才被迫隐瞞此事,夜妄卿原本一早就知道二人身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原文中也是他認定歲菱凜天賦極高,排除衆議也要認她為徒,也好心替她隐瞞,最終惹火上身。沒想到現在是她成了宗主硬塞來的徒弟,他就開始百般挑刺。
歲菱凜立刻搭上脈,沒有任何中毒反應。
歲菱凜徑直問道:“什麼毒。”
夜妄卿輕笑:“不是藥修奇才麼。”
歲菱凜擰眉,無色、無異味、還很好吃?
那隻能是熱量炸彈啊,吃了會快樂的垃圾食品們。
燭光搖曳,照着夜妄卿輕笑模樣,透着說不清的妖異,看得人心慌慌。
“可以說遺言了。”夜妄卿提醒道:“再不說,或許沒機會了。”
歲菱凜懷疑:“真的有毒麼。”
夜妄卿:“嗯。和‘憂思草’一樣,肌膚碰之即中毒,隻需輕輕注入靈力,則無藥可醫。”
歲菱凜深呼吸一口氣,“就因為我來路不明?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多了去了吧。”
夜妄卿平靜道:“如果你願意如實交代,你到底是誰——”
歲菱凜抓住夜妄卿的手,夜妄卿比她更快一步地避開,歲菱凜除了藥修天賦高,在其他方面都不怎麼擅長,也不太自信——
下一秒,夜妄卿對歲菱凜的認知全部颠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也太過離譜。
他難以抑制地僵硬一瞬,隻覺輕柔的唇擦過他的唇角,轉瞬即逝,比一根羽毛的重量還要輕。
“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我的遺言。”
趁着夜妄卿微愣,歲菱凜反手抓住他搭在桌上的手。她心跳飛快,好在他對徒弟也不設防,才有可乘之機。
她着急道,“師尊,給解藥吧。”
夜妄卿仍舊沒有絲毫反應。
這位高嶺之花般,不在宗門也時常被人提起美貌的師尊,衣裝向來嚴謹平整,看起來冷淡如霜,此刻在拉扯間衣襟些許淩亂,微微敞開衣襟可見白皙鎖骨,似還沒發應過來發生何事,纖長眼睫輕微撲扇一下,投影下濃墨般好看陰影。
周遭清冷得可怕,空氣裡流動難以言說的緊張感。
他忽一揮袖,房間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無法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