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曲望着男人的山眉水眼,夾雜着幾分晚霞般的紅暈,美得像畫。
“王爺瞧着身長如玉,竟連個女子都抱不起。”借着酒勁,她膽兒也大起來。
面對女子的質疑,秦懷忱面子有些挂不住,隻得扯開話題:“蘇娘子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也不怕這肌膚之親,還能挂在嘴邊?”
“噗嗤,”孟時曲像聽了個很大的笑話,“未出閣?我早已嫁過人,喪夫的那種,如今是寡婦。”
一語驚起千層浪,秦懷忱不知怎地十分不舒服,又聽她說喪夫,似乎松了口氣。
他好心提醒:“在大梁,鮮少有女子二嫁。”
孟時曲翻身仰卧在榻上,像兒時無數次那樣躬起腿翹着,滿不在乎回道:“為何要嫁?我既能自力更生,何須嫁人?”
她這話引起秦懷忱的深思,原本以為會被他斥責一通,卻聽男人自言自語道:“這話倒是新穎。”
“自然是,”孟時曲見他認同,不禁傲道,“這可是我從一本無意中拾到的舊書中看的。”
“一本舊書?”秦懷忱自诩閱遍天下書籍,卻未有任何書籍講這些,他來了興趣,“裡頭還有什麼有趣的内容?”
“有啊,”孟時曲見男子并未将她當作怪人,自是甘願将心中所藏講出來的,“這本書是一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地方出來的。”
随後,她挑了些感興趣的講給秦懷忱聽。
秦懷忱聽了十分新奇,他從未聽說過一夫一妻制、也不曾聽聞無君主的國家,這于理不合,卻又莫名合理。
從天南到海北,她又講述自己的夢想。
“我從小便習武,夢想當俠客走遍天涯海角,幫很多很多人。”
“我之所以答應以僞造的身份娶昭華長公主,是因為她亦是苦命的女子,在舊書中有說到,這叫‘女子幫助女子’。”
“你可不知道,北境那地方是苦寒之地,昭華長公主若要去了,定是難以忍受……”
女子的聲音漸漸變小模糊起來,秦懷忱回過神來發現她已睡熟。
而這一晚,他聽了許多從未聽聞,如同神話的故事,其中有許多荒謬卻又不得不令人贊同的内容。
想起孟時曲方才談起一夫一妻制時,言說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時候,眼底溢出來的期待與羨慕,深深印在腦海裡。
她到底嫁了何人?又為何獨自出現在西山的小木屋裡,難不成嫁給了農夫?
他對女子的過往開始感興趣,通過她的表現能看出,孟時曲應當是經曆過不美好的事,才如此感懷。
和京城貴女不一樣,眼前的女子看似循規蹈矩,又帶着幾分野性,有着自己的想法。
也許日後,她是要幹大事的人呢。
他這般想着,溫柔的目光落在孟時曲的睡顔上。
替她蓋好被子,熄了燭燈,又在出門時貼心關好了門。
泠月已然在外等候,手中赫然捧着做好的十分貼合人臉的皮面具。
秦懷忱下意識回頭往屋子那邊瞧上一眼,低聲對她道:“今日便不打擾她了,備好醒酒湯,若醒了給人送去便是。”
泠月心下了然,低聲說“是”。
秦懷忱轉身欲離,又停步叮囑道:“日後你便跟在她身邊。”
“是。”
待秦懷忱走遠,上淮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感覺王爺對這位小娘子可不一般呐?”
上淮眼底滿是八卦的神情。
泠月許是想起那個屋子裡笑靥如花的女子,也不經意勾了勾唇:“她自是不一般的。”
難得見冷豔的泠月有了愉悅的表情,他更加感到神奇了。
那女子是有何法術,勾得一個兩個魂不守舍的。
王府書房。
明月清風,燭燈兩盞。
秦懷忱心緒不甯,起身夜行,提筆研墨,在紙上寫寫畫畫以此平複心情。
再低頭望字,赫然是一個大大的“蘇”字。
他忍不住想孟時曲的亡夫如何好,能叫她這般念念不忘。
全然不知一向不近女色的自己,已經悄然陷進去。
安王府一片歲月靜好,周府卻是炸開了鍋。
孫惜雪在夜裡生了個小公子,本是該母憑子貴之時,周琮卻直接下令将長子劃在正妻名下,也就是福甯郡主名下。
孫惜雪大哭大鬧,周琮卻以嫡子身份為由,安撫了她。
剛将人安撫好,又要回喜房去與新婦繼續洞房花燭夜。
燃着龍鳳燭的喜房内,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喜慶。
女子早掀了蓋頭,面色有些黯然。
她終是如願以償嫁給了多年前就愛慕的小郎君,卻依舊歡喜不起來。
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似乎錯了,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喜歡的事,又有何錯?
周琮進屋時佯裝怒意重蓋了蓋頭,将儀式走完,又興緻勃勃告訴她,不用擔心日後難生養,他将長子記在了她的名下。
福甯呆呆地望着眼前喜笑顔開的男子,仿佛喪妻之痛與十分寵愛的妾室之子,都不足以入他的眼。
是她沒想明白嗎?
帳頂如同波浪般起伏,帶着撕裂般的痛感,她才将思緒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