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蘭湊上來小心翼翼地拆着繃帶,偷瞟了我兩眼,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我莫名有些負罪感,盯着被褥上的繡花不出聲。我感覺自己被兩股力量同時拽着拉扯,一邊把顧成靖的關懷和深情反複在腦中播放,一邊又任由過去的背叛将所有甜蜜打碎,徒留下一地的鮮血淋漓。我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但它帶給我的結果是對顧成靖所有親密舉動的抗拒和排斥。
不多時,青蘭便換好了藥。她埋頭收拾洇了血迹的繃帶,沉默片刻,問:“要奴婢把側君叫進來嗎?”
“…讓他進來吧,辛苦你了。”
青蘭出去時還順便把門帶上了,屋内隻剩我和顧成靖相對無言。詭異的尴尬彌漫着,我不敢看他,絞盡腦汁地想着話題。
“…中午想吃些什麼?我差人去做。”,他先我一步開了口。我剛想說沒什麼想吃的,卻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豔香樓文希點的乳鴿,她吃的那麼香,我可是一口都沒吃上。啧,可惡的刺客。
我咽了下口水,眼前又浮現出了那乳鴿誘人的色澤。左右傷也恢複的不錯,隻要不大幅度拉扯,應該是沒事的。我看了眼窗外,天光正好,明媚喜人,這樣的天氣悶在屋裡實在是有些浪費。更何況出門一趟不僅能滿口腹之欲,正好還能看看哪裡地段好,适合開店。
“我想出去逛逛”,我看向顧成靖,發現他也一直在看我,“那天文希帶我去的那家酒樓相當不錯,咱們中午出去吃吧?”
他微微皺眉,“哪家?遇刺那裡嗎?你傷還沒好,現在出去太危險了。”
“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啦,咱們坐馬車去,再多帶點影衛,不會有事的。”,我輕輕抓住他的手,滿懷希冀地望着他,“屋裡呆的太悶了,你陪我出去透透氣吧。”
“那好吧。”,顧成靖默默移開視線,耳根有點發紅,手上卻握得更牢,“我去準備,你先換身衣服吧。”
3.
“這個蝦不錯,靈兒。”,顧成靖夾了隻蝦,扒了皮放在我碗裡。我就着蝦仁,吃下最後一口飯,撂了筷子。
我本沒想點這麼多的,畢竟錢包不鼓,但掌櫃的認出了我,硬是送了一大桌子菜,說是賠罪。遇刺的事與他無關,但他始終堅持,我也就受着了。
這家掌櫃端的是長袖善舞,我們剛用完飯,正喝着茶,他敲了門又帶了另一位男子進來了。二人長得頗有幾分相像,隻是新進來的這位看着略成熟妩媚些。
掌櫃說那位是他胞兄,這豔香樓原本是他們母親開的青樓,他們趙氏并不算巨賈之家,收入也隻夠養活他們和母親的幾房夫侍。後來母親病逝,家中又無其他姐妹,豔香樓便留給了他們當營生。可花街裡青樓衆多,這麼些年真正出名的花魁不是落魄的官家少爺便是各個樓裡買來從小精心培養的瘦馬。兩個好人家的男子畢竟比不得真正的鸨父會挑人,豔香樓便漸漸落寞了。
正巧趙氏兄弟有個朋友,自幼學廚,卻因為男兒身沒法在正經酒樓裡找份工作。三人一拍即合,打算多發展一條業務,于是便有了如今的豔香樓。
主廚如此手藝,隻因性别便不得已委身青樓,實在可惜。在原本的世界,我所不知的角落處隻怕也有無數個趙氏姐妹,無數個廚師、将士、書生,隻因為是女子便無緣廟堂,屈居于後院,如井底之蛙般蹉跎一輩子。
“若你們願意,不如與孤合作。孤正想着開家酒樓,隻愁找不到神廚和掌櫃。你們幫孤運營,屆時你我三七分成,如何?”
他二人又驚又喜,猶豫開口,“殿下厚愛,在下感激不盡,但我們畢竟身為男子,在大酒樓當掌櫃…隻怕會失了您的臉面。”
我剛想出言鼓勵,顧成靖卻提前相勸:“您說笑了,我瞧掌櫃的言行舉止,比起那桂光樓的老闆郎也毫不遜色。殿下既肯定你們了,便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他說這話時神采奕奕,英氣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神明朗的讓我一時失了神。有多久沒見過他露出這種神情了呢,不知從何時起他便始終是一副冷漠偏執的樣子,壓的我喘不過氣。
我眨眨眼,記憶中那瘋狂的神态逐漸變得模糊,直至被眼前的身影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