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似乎有話想說。”,他微笑着,問的認真。明明他自己也存着一肚子疑惑,偏要裝成老神在在的樣子,誘導着我向他吐露心聲。
他實在是一個很會彎彎繞的人,以至于每次與他對話總會激起我幾分好勝心,我不想由我開始這個話題,于是我反過來把問題抛給他。“這話應該問你,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柳華清垂眸半晌,似乎在思考。他不笑的時候嚴肅了些,那股清高冷漠的高嶺之花勁兒透了出來,反而比平日裡言笑晏晏的樣子多了幾分讓女人着迷的韻味。
“殿下為何突然疏遠顧側君?”
他實在是很常笑的人,不論是出于真情或是假意,因此讓我忘記了他其實是很清冷的長相,雙眼平靜地望向我,沒有微笑帶來的柔軟的弧度,帶着十足的探究,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又或許是因為他此刻的眼神讓我本能性的感到些許慌亂,我沉下氣來,尋了個借口:“因為我失憶了…記憶很混亂,不太習慣他這麼親近我。”
“但您似乎很排斥他的靠近。”,他笑了,帶着些别的什麼意味,好似在咀嚼着我略顯單薄的理由。
“……”
我偏開眼不去看他,要怎麼與他說呢?我真的要說嗎?我甚至還不清楚眼前人的底細。
算了,就當成是一場噩夢,說出去吧。
于是我盯着他的衣襟,緩緩開口:“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裡…不是很美好。”
出乎我意料的,他沒有繼續追問顧成靖的事,而是以一種平靜的不得了的語氣問:“夢裡有我嗎?”
“有。”,我複雜地擡眼看向他。
還是那樣的笑,還是那樣緩而輕的語調,“夢裡的我是怎樣的?”
我回憶着與柳華清的點點滴滴,那時我被關進天牢,三皇子最嗜虐殺,心情不好便來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到我身上。整整數月,無一人來看我救我,除了柳華清。
我求他救我出去,我對他說我是被冤枉的,我盼着他把顧成靖帶來看看我,他都一口應下,為我四處奔走。最後卻還是無力回天,沒辦法,為人臣子,如何和禦座上的人作對呢?君要臣死罷了。
我死了,屍體被扔到城外,破破爛爛的,隻卷了個草席子。他把我撿回去,埋在了城郊的梨樹林裡,連名字都不能刻,隻立了個無字空碑。
我未曾親眼見過這些,我的魂魄那時已經全被魔氣包裹吞噬,失去了理智。我在酆都一通破壞,甚至打破了閻王府的一座偏殿,結果被氣沖沖趕來的蕭瑎扔進魔界輪回去了。直到我憑着重塑的身體回來複仇,那時已當上丞相的柳華清才帶我去看了我自己的墓。
我苦澀地開口,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隻吐出了幾個字:“是一個…極好的人。”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是嗎。”,聲音中帶了點酸澀。
我沒看他,屋裡的氣氛凝滞了一會。
他呢?他是怎麼想我的呢?我實在看不透他,這個陌生的柳華清。
我莫名的有點傷心,眼睛澀澀的,“你…有沒有怨過我,顧成靖那般折辱你,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是怨我的吧。”
“臣不曾這樣想過。”
又來了,格式化的、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語句。為什麼不說真話呢?為什麼要裝的若無其事呢?我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
我看着這張天仙似的臉,傷心之餘還感到些許憤恨。我擡手摸上他的側臉,要把他完美無缺的面具扯下來似的。“我想聽真話,你就不能把面具摘下來一會?”
他沉默了,也不笑了,就那麼看着我,任由我的手撫着他的臉。我直直的凝視着他的眼眸,他也在傷心嗎?竟少見的流露出點脆弱。
“這就是真話,靈兒。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與你這般親近,我以前從未奢望過。”
“與你成親,我未曾悔過。這都不算什麼。”
“我傾慕你許久,從好久以前便是。”
他迎着我的目光,用那種帶着點憂傷又帶着點缱绻的眼神看我,把表白的話一字一字扣進我的心裡。好直白的話語。
我明明是想聽他的真情流露的,但此刻真的聽到了,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我的臉頰止不住發燙,眼神飄忽不定。
他替我掖了掖被子,體貼地為我尋了個台階:“你不必回答我的,隻是你讓我說真話,我便說了。”
試問天下哪個女子能拒絕這種溫柔,我蹭過去埋進他懷裡,沉默一陣。
這一刻,我真的很想認真回應他的心意,但我怎麼能呢?這個世界再美好,我都終究要回去面對我應當面對的詭計與厮殺的。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對他說出拒絕的話語,于是我選擇把這份心意留給以後。
“我會回答你的…總有一天。”
“嗯。”,聲音悶悶的,我靠着他的胸膛,說話時的震動突破層層阻礙傳到了我的心裡。
我喜歡他嗎?有點吧?我不知道。但愛上他似乎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始終不得寵呢?真的隻是因為顧成靖這麼簡單嗎?真的隻是因為沒有機會接觸我嗎?
好困,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和香味讓我很安心,我還未來得及想出問題的答案,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