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一鳴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時,客廳内的其他人在短暫交換過眼神,都下意識地放輕呼吸,像是生怕不小心打擾到他。
夏外婆則感覺此刻的心情有點複雜,雖然外孫每天都會找她唠叨一些學校中的瑣事;但她,也還是第一次見他,表現如今這種遊刃有餘的姿态。
讓她總感覺……
像是看到了某道,曾經為她遮風擋雨的瘦削身影。
坐在夏一鳴對面的夏六爺,此時也是一臉恍惚。
當初,如果不是妹夫勸他,要相信老大,相信自己的孩子。那怕不是他們這一家子,現在都還要擠在曾經的那間,蔽塞且破舊的老房子裡,因為某個小小的摩擦而重複着日複一日的争吵……
片刻之後,夏一鳴的目光轉向夏衡,對他說:“你起來,讓我仔細看看,林浩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你留了東西。”
“啊!”被突然提到的夏衡一愣,目光迅速看向自家爺奶,見他們似乎也沒反應過來,隻能硬着頭皮起身;但在起身後,他臉上又露出一絲茫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來,轉向我這邊,看着我的眼睛。”夏一鳴沖他招手,并給出下一步提示。
夏衡‘哦’的一聲,轉頭看向夏一鳴……
夏一鳴閉上眼睛,進行一次深呼吸,等感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眼睛上,才緩緩睜眼……
經過小心地微調注意力的集中程度,夏衡在他此時的視界,已經不再是本來的模樣,而是一個微微發光的人形,以眉心的亮度最為明亮,然後分出無數的枝丫,蔓延至四肢百骸。
隻是,與尋常人不同的是,此時的夏衡,其眉心處,原本應該是整個人形最核心,最光亮的的位置,卻纏繞着一縷如絲狀灰黑色霧氣。
而夏衡在聽從十二哥的指示,将目光與十二哥那對似是突然迸發星星點點銀光的黑亮瞳孔對視時,突然感覺有一種微妙的尴尬在他心頭悄然蔓延。
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總有一種,在脫去部衣服後,将一切都暴露在他人目光之下的強烈不适感。
好在,這種讓人倍感煎熬的不适感并未持續太久。
随着十二哥合上他那雙突然變得異常明亮的眼睛,剛才的那種不适,很快就從夏衡的心頭上消退,隻有些許别扭,殘存于他的心田。
“怎麼樣!”心焦的夏六爺,見侄孫将目光從孫子身上收回,便迫不及待地搶先開口,問出了在場所有人最為關注的問題。
“唔……”夏一鳴腦袋微傾,他斟酌着整理了下語言,指着自己的眉心說:“十六的這裡,有一些……呃!我也說不明白的東西,在糾纏着他。”
聽他這很一說,除了他和夏衡之外的其他人,全都把目光聚焦到夏衡身上;就連夏衡自己,都下意識摸向自己的雙眉之間。
當然,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發現看不出什麼東西,就坐在外孫身邊的夏外婆,幹脆直接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你也說不明白的東西?”
夏一鳴讪笑一下,雙手一攤:“意思是,我沒見過林浩。所以也不清楚,那玩意到底是不是林浩留下的。”
說着,看到外婆皺起的眉頭,連忙補充一句:“不過,它給我的感覺不太好,隐隐有一種……呃!在擾亂十六……呃……我也說不明白。總之,你們隻要知道它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就行啦!”
在夏六爺和六奶奶還在将信将疑的時候,剛才感受最為直接的夏衡,再次用手摸了摸眉心,他在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感受,咬了咬嘴唇,拉過椅子到夏一鳴邊上坐下,直接就問:“十二哥,真的有東西在我腦袋裡嗎?”
看着他有些焦灼,夏一鳴微微歎氣,糾正道:“說東西在你腦袋,這個可能有點不準确。”
“準确的說法,應該是有什麼東西,纏在你的‘神’上,且随着時間的流逝,它與你的‘神’之間,聯系會變得愈發緊密。到最後,甚至可能變得纏繞不清,再也無法分離。”他一邊說,一邊比劃。嘗試着将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他們。
“呃!按照我剛才的觀察,那絲……晦暗之氣,還似乎在……呃!從你的‘神’裡攝取……某種‘靈’,用以壯大自身。”
由于夏一鳴也是第一次用語言,把這些事解釋給别人聽,所以,不免讓通常多是靠直覺和意會,來了解某些神秘現象的他,一時也為之語塞。
不過最終,他還是勉強地把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給傳達出來。
隻是在把話說完話之後,學渣本渣的他用手揉起腦袋,随後暗自在心裡翻起白眼的同時,也在嘀咕:好麻煩!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想幹了!
當夏一鳴還在吐槽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麻煩時,就見六奶奶‘啪’的一聲,一拍大腿,失聲道:“要按阿鳴的說法,小衡豈不是就算躲家裡,也不能保證會安然無恙!”
夏一鳴舔舔幹澀的嘴唇,點頭後,又搖頭:“應該說,當纏在十六‘神’上的那絲晦氣壯大到一定程度後,他神智可能就會受到影響,讓他在迷失自我的情況下,本能地朝那絲晦氣的主人靠攏。”
這是他之前從被某隻騷狐狸影響力人那裡,觀察到的成果。
當然,夏一鳴自己也不能保證,這種經驗可以通用!
但那個被某種桃紅色氣息纏上的人,最後的确滿腦子都是找某隻狐狸雙宿雙栖。
那時候,由于他擔心自己也被盯上,就隻敢跟那人小心的接觸兩次。
在發現其整個‘神’,全都被桃紅色的狐狸狀氣息纏繞起來後,他再也沒敢靠近那個人。
直到某天,他例行公事,想看看那個人會發生什麼事時,卻突然發現,那個外地人已經悄然從城中村中消失。
當時的他,還去問了租房給那個人的阿婆,隻知道那個人是中午的時候退租離開。至于其他,租房的苗阿婆就不知道了。
不過,在那人消失後的第三天,他忍不住偷偷跑去美林,遠遠地偷瞄了那隻狐狸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深入為主,還是因為他有一段時間沒見着,他總覺得那隻狐狸,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更讓他發毛的是,從那隻狐狸的神态中,他還隐約地捕捉到——它似乎在散發某種餍足後慵懶。
就仿佛,它剛享用完一場秘密的盛宴。
也正是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發現,讓他至今,都繞着美林那邊走。
在夏一鳴回想某些讓他不愉的往事時,先前陷入呆滞的夏衡,突然澀聲說:“十二哥的意思,我以後會像被寄生蟲寄生的蝸牛那樣,會控制不住自己……”
說着說着,夏衡打了個寒顫,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用發顫的聲音緩緩吐出:“爬上高處讓鳥吃……吃掉!?”
與對這種知識不太了解的幾個長輩不同,夏一鳴一聽,立馬明白夏衡的意思。同時也覺得他的比喻還挺貼切:“會不會被吃掉,我不知道,但據我所知,這種被控制的對象,下場……應該都不會太好。”
雖然想說委婉些,但他轉念一想,在此時此刻,好像又沒有那種必要。
雖然不知道孫子口中的蝸牛是個啥子玩意,但孫子口中的‘吃掉’和侄孫後面的‘下場不好’,都讓夏六爺繃的心猛地一沉。
六奶奶那邊也是,她看了看身體在微微顫抖的老伴;又看了看緊咬嘴唇,雙手絞握,整張臉都沒了血色的小孫子;忍不住轉頭,向夏外婆投出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