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頭下起了小雪。
昂貴的傳呼機被蕾娜塔随手放在桌子上,沒有回應的機器對她來講就是一塊小闆磚,她的目光從遠處的雪花收回,放到離她最近的事物上。
“弗洛伊,對于你來說幸福是什麼呢?”蕾娜塔捧着熱牛奶,目光緊緊盯着壁爐裡的熊熊燃燒的火焰。
“幸福?”弗洛伊放下手裡的針線,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下一口熱茶,潤了潤有些幹燥的嘴唇,又重複了一遍蕾娜塔的提問。
她的幸福?
她的目光不由地停在了面前的火舌上,那是和西索如出一轍的鮮豔的紅色,搖曳的火花像他在風中飄蕩的發絲。
她總是忍不住去撫摸他的頭發。
然後招來帶着撒嬌意味的一聲又一聲喚着她——媽媽。
想到西索的笑容,她也跟着彎了彎嘴角。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生下西索,看着他長大,然後遇見你們。”
“完全可以猜到呢,這種幸福好簡單。”蕾娜塔喝下手中的牛奶。
“畢竟我什麼本事也沒有,這種細小的幸福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聽到蕾娜塔的評價,弗洛伊不怎麼在意的微笑着,帶起眼角的細紋,将棉線重新纏繞上她的指尖。
蕾娜塔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不出聲的德拉·諾斯拉。
“是想要問我嗎?”對上蕾娜塔的目光,德拉·諾斯拉有些猶豫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對方的肯定後,她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正當蕾娜塔以為她不會說下去了的時候,她别開眼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如果要這麼說的話……希望自己強大,強大到足以擺脫一切。”
好無聊的幸福。
每個人的回答都不一樣,但他們的幸福對蕾娜塔來講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東西。
金所說的幸福到底是什麼。
蕾娜塔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樣啊。”
但她還是故作了解地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話語,末了又補上一句。
“希望你們都能幸福。”
弗洛伊看着蕾娜塔疑惑的目光就知道她肯定是不了解這些的,她伸出手,失笑地摸上蕾娜塔的頭。
“你呀,隻要開心就好了,那也是一種幸福哦。不需要去刻意的追求理想中的幸福。”
溫暖從弗洛伊的掌心散發出,她的身上總是帶着好聞的香味,和那條圍巾的味道一模一樣。
“好的,我知道了。”蕾娜塔順從地點頭。
關于幸福的定義很快被她抛到一邊,盡情享受着這惬意的午後時分。
德拉·諾斯拉在一旁看着他們的模樣罕見地發起了愣。直到那雙手也撫摸上了她的頭頂,伴随着輕柔的嗓音傳入她的耳朵。
“有什麼心事也可以告訴我哦,小德拉,什麼都憋在心裡是會出大問題的。”
話是那麼說,還沒等德拉·諾斯拉說出什麼話來,弗洛伊的臉色就突然變得過分蒼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緊接着她從口袋裡拿出疊好的手帕捂住嘴巴,将劇烈的咳嗽聲壓到最小,她的上半身都快要縮成一團,脊梁顫抖着。
“沒事吧?弗洛伊?”德拉·諾斯拉微微蹙眉,擔憂地看着大口喘氣的弗洛伊,舉起的手懸而又止。
她知道這種病,如果記得沒錯,這個症狀已經是晚期了。
在一陣不停的咳嗽之後,弗洛伊攥緊手裡的帕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平緩由病症引發的顫抖。
“老毛病了,不礙事。”她瞟了一眼手中的血塊,不動聲色地把手帕合攏,不緊不慢地藏在口袋裡,又繼續揚起那柔和的笑容看向德拉·諾斯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就像是多年來善于隐藏的慣犯,但微微滲出的血腥味暴露了她。
那雙金色的眼眸彎彎,耳畔的一縷頭發垂落,搭在弗洛伊的臉頰上。德拉·諾斯拉不由自主順着那細細的發絲,看向一旁的蕾娜塔,發現她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蕾娜塔呢?她知道嗎?
她有些遲疑地看向弗洛伊,對方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
“這是我和德拉的秘密。所以,要保密。”流離于他人的金色眼眸此刻專注地注視着她一個人,透過朦胧的影子,她看到了自己茫然的眼神。
對方的指腹帶着微涼的溫度輕輕地貼過德拉·諾斯拉的唇。
她才驚覺弗洛伊臉上微笑的弧度也和那有些令她讨厭的西索如出一轍。
果然是母子。
想到這個,她略帶局促地轉移視線,看向壁爐裡的火焰,悶聲道:“知道了。”
“謝謝你啦。”弗洛伊揉了揉德拉·諾斯拉的頭,就像對待幼時的西索那樣。“下次給你做曲奇。”
“小孩子才吃的東西……”德拉·諾斯拉在嘴裡小聲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