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見别的聲音,雙膝陷入富麗堂皇的金絲地毯,這奢靡的香氣與落在發頂的膠質鞋底...她隻看着這具不屬于自己的身體匍匐在這羊織毛一般的柔軟布料裡,冰冷的酒液散發着如此迷人的馥郁芬芳,像是施舍一般将自己從頭澆灌。
她在液體的反光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卡爾·諾特,那是她名義上的父親。
莫名的恐慌席卷而來,她隻像是被禁锢在了誰的身體。她無力改變眼前的這一切...卻也無法逃離。
“快逃開...快逃...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
“你要、無論如何...你要...”
——“得到自由。”
“——”
拉維恩從噩夢中驚醒。
冷汗已經将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浸濕了,粘稠的布料粘黏在身上,隻讓人覺得格外不适。周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讓人熟悉...她如今應該是坐在自己的宿舍裡。
至少不又是“醒來就看到了地牢的天花闆”這套了,能夠被好好地安置在這幹淨的床上,拉維恩甚至莫名地感到了一點幸福。
她還沒忘掉之前的事...也不知道事情究竟發展成什麼樣了。但既然自己還能安然地躺在這裡,就說明萊利他們應當是沒有出什麼大問題。
...真是讓人不快。
在這長久的夢魇中,即使拉維恩再一無所知,也能稍微的感受到自己這不合時宜的病症究竟源自何處了。
同樣的情況隻在三年之前發生過一次...雖然沒有明顯的關聯,但就這個表象和同樣湧現在自己夢中的陌生記憶而言,這一切大抵跟卡爾·諾特和自己這所謂的“血脈”抛不開關系。
就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讓自己錯過了抓住那個野獸混蛋的機會什麼的...拉維恩隻感到莫名的厭煩,說到底自己究竟為什麼要擔下這種莫名其妙施加到自己身上的責任。
并且,為什麼偏偏是在那個時候?
身體的異狀是在刀傷到那個家夥的一瞬間開始的,聯系起上次的經驗,難不成她的超級善人血脈不允許自己殺人嗎?
開什麼玩笑...那之前真的被她捅死了的那些家夥算什麼?
“...”
這種問題光靠想也是得不到答案的。
“——你醒了啊拉維恩親,我太感動了...你竟然還記得到那邊去為我取回來這些特殊巨人的樣本什麼的,果然我們倆才是真愛啊!”
足以讓她認真思考問題的安靜氛圍也隻不過持續了一瞬而已,麻木地轉頭看着韓吉突破寝室那可憐的門闆猛地一下撲了進來...那額頭撞在地面的聲音可真是清脆極了,拉維恩十分真誠地為她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艾倫呢?以那家夥的本事應該成功奪回來了吧。”
拉維恩隻百無聊賴地在床上打了個哈欠,關于自己的身世的事,說實話隻要不阻礙到自己的行動,她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于是她理所當然的将這些全都抛到了腦後,隻直截了當地對着地面上還未站起的韓吉詢問起了狀況。
“利威爾嗎?對面确實被他吓得不輕呢...所以我們的奪回戰很成功!隻是因為對面跑得太快沒能抓到那兩個家夥而已。”
“...”
拉維恩看她頂着額頭上的大包還堅韌不拔地仰起頭大聲解釋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句煞風景的話說出口了。
“那家夥”無論怎麼看也指的是埃爾文吧...不過算了,看她這副興緻盎然的樣子,這裡還是當做沒聽見吧。
“比起這個,你竟然直接跟那個野獸巨人對上了啊...身體沒問題吧?實在是太亂來了!”
隻要韓吉一興奮起來就理所當然地會變成這樣,這話語密集到拉維恩聽了頭疼。
于是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隻在那人将要繼續說出什麼的前一瞬一下子從床上站了起來,在韓吉驚異的目光下就準備頂着那一頭還未打理過的長發抱着衣服一溜煙跑了。
比起在這裡聽韓吉的寒暄廢話,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野獸巨人和自己身上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彙報給埃爾文才對。
這因為信任關系而無法參與兵團行動的糟糕狀況也該到此為止了,拉維恩發誓自己如果再被打入那個讓人煩躁的地牢裡的話就要把那個破牢房踹出一個對稱的洞。
“不是的拉維恩!我來這裡其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及時地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角,拉維恩抱着懷疑的目光轉過頭去,那不耐煩的眼神像是在明晃晃地催促她“有話就快點說”。
韓吉隻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随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文書。
“就是那個...這是關于那個村莊的調查報告,目前的話已經能基本确認了哦。”
自從知道兵團内也存在敵人的細作後,有些事情就不能開口說了。拉維恩接過紙張,卻也沒有第一時間打開看。
韓吉看起來像是有話沒說的樣子,但這人來人往的宿舍并不是個能夠好好談心的好地方...于是拉維恩隻頂着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有些可惜地往窗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