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正巧給阿柒過完生日，倒想起來小時候過生日的場景來。

那時我還小，阿柒上四年級，在鎮上的小學念書，鎮子離家不近，平日裡阿柒宿在學校。那天大概是禮拜五，我下了學，脖上紅繩挂着屋門鑰匙。我和鄰家朋友先在我家門口石闆橋對面瘋玩一陣，石闆橋旁住着木匠款爺，經常堆一些木料在門口。我倆坐在地上擺弄那些木片木條，做成房子的形狀，然後用木屑填滿，再用石頭做小人，住進豪宅，擺完房子還要用樹葉子做一些美味菜肴。天稍黑一些，她回家吃飯，我也過橋回家。先拿掉趍蹶，鑽進天井，然後再拿鑰匙開屋門。回家第一事就要打開電視看動畫片，直到媽媽和阿柒回家。那天電動車上不止阿柒，還有阿柒手裡拎的奶油蛋糕。于是我歡呼起來，積極地插好蠟燭，迫不及待想要吃一口小蛋糕。

後來還有一次，我也随媽媽去接阿柒。那天約莫是下學早，媽媽鎖好門，騎電動車載着我，我坐在後座吹着秋天的風，有點冷還有點濕，出了村快到鳳城莊的時候，在路邊碰上了我的同學們，他們一路笑着鬧着走到這裡。其實是有點遠的，但是也是沒有辦法，這是他們每天都要做的，放學後去門口小賣鋪買些零嘴，和同莊同路的同學一起，沿着馬路走回家。我在電動車後面和他們打招呼，阿雨！我招手喊道，探出半個身子，媽媽在前面掌車把，叫我老實一些。阿雨她們聽到我的聲音，沖我揮揮胳膊。電動車不慢，整個過程也不過是幾秒鐘罷了，可是這幾秒鐘偏偏叫我記在心裡了。而後我們繼續趕路，我回頭望去，他們幾個打鬧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于在一輛拉滿果子秧的三輪車後消失不見了。道路兩邊的田地越來越少，變成了街邊店鋪，賣饅頭的那家還撐着大傘，桌上擺了兩橼子饅頭，用白麻布蓋着。文具店玻璃門上挂滿了貼紙和新奇玩具，裡擠滿了小學生。面包店門開着，可以看見新出爐的面包端上了桌。到了學校門口可就擁堵起來，路邊全都是來接孩子的電動車、摩托車、三輪車。有些小學生放學也不肯離去，和朋友一塊在路邊聊天。我在一群一群的人堆裡努力找阿柒的身影，等了好久才等到她從學校裡出來，果然又被老師留下幫忙了。阿柒其人，及其上進，樂于為大家服務，受極了老師同學歡迎；另一個極端就是我，讨厭麻煩，性格孤僻，隻願自己一個人待着，對親近的人百般糾纏，不熟的人懶得寒暄。阿柒不一樣，她是對待所有淺識也好深交也罷人都有如春風拂面，反倒對我們偶會刁鑽蠻橫。那天我們去了對面的面包店買下一個小蛋糕，那時候蛋糕都是現做。面包胚放在轉盤上，用裱花袋擠滿奶油，用抹刀抹平，再用裱花袋擠幾朵小花，噴上色素，最後還要在最下面擠一圈花邊。盒子裝好，絲帶捆好，連帶叉子盤子切蛋糕刀子蠟燭裝着的塑料袋也紮在一邊，我們開始往家走。一輛電動車，媽媽騎着，我在前面蹲着，阿柒坐在後面，蛋糕挂在車把上，前面還圍了擋風車擋，看起來笨重異常。走到半道下雨了，媽媽拿了雨披穿上，前片擋在我頭上，後片擋在阿柒頭上。視線被遮擋，除了刷刷向後的路面什麼也看不見，偶爾聽到幾聲車喇叭響，風呼呼吹着，太陽已然落下，周圍變得冷起來，終于熬到回家。下了車子，媽媽才發現我渾身濕透了，原以為有車擋我在前面那小塊地方應當舒爽得不得了。其實，路上的積水啊，斜風吹雨啊都要淋到我身上來。好在阿柒還算沒被淋，蛋糕也沒事，于是我們終于可以解開絲帶，抽出盒子，又拿出蠟燭點上。那時時興的還是蓮燈蠟燭，點上自己會炸開旋轉，還要放生日歌，多麼神奇的蠟燭！我總要先刮着底下一圈花邊吃掉，然後媽媽給我們切蛋糕，首先一人一朵花，自己吃一小塊，剩下的全被我和阿柒吃了。第一口還要搶着吃奶油，後來越吃越膩，又搶着吃面包胚。外面秋雨淅淅瀝瀝，媽媽起身去飯屋燒飯，屋子裡沒點燈，我和阿柒就這樣靜靜地吃完蛋糕，然後商量着怎樣少吃點飯還不挨罵。

好安靜的秋雨呐，前幾天阿柒生日，說她那邊落雨了，我又想起許多年前淋雨買蛋糕的事，又是一年秋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