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泠餓慘了,注意力一心都在認真吃飯上。
偶爾擡眸夾菜,看見她們三人不佳的臉色,才後知後覺發現一些不對勁。
她看了看崔夫人,見她眉頭緊鎖,又看了看兩位嫂嫂,她們也小心翼翼地用餐,全程不言不語。
她正想開口問,崔夫人就放下碗筷,道她吃完了,說完起身就走。
随後,是王氏和盧氏各自帶着小孩告退,回去自己的院落。
鄭泠吃飽了,遂也起身,帶着金钏和女蘿回去那個陌生的寝屋。
昨夜睡了一晚,但她也沒心情好好看看這個屋子。
如今進來,一覽無餘地看完了整間屋子的結構。
除卻還未撤下的紅燭喜字,和一幹大婚的擺設裝飾,與自己在鄭家閨房相比,這間屋子可謂是簡簡單單,冷冷清清。
不愧是男人的房間,不愧是武将的屋子。
白日在宮中耗費了一天,現在有了時間,她才指揮着兩個丫鬟,把那些從家中帶來她慣用的東西,悉數擺放出來。
貴妃榻上鋪上狐皮軟墊,矮凳上套上了新的繡花錦套,換了香爐中的熏香,點上她愛的蘇合香。
如此這般,這間屋子才漸漸有了一絲她習慣的環境和風格。
她倚在貴妃榻上看話本。
等金钏和女蘿都收拾好後,給她備了熱水,伺候她沐浴。
鄭泠泡在舒服的暖水之中,趴在浴桶邊緣,問她們:“你們有沒有覺得吃飯的時候,娘和嫂嫂們,好像都不太開心?”
女蘿給她光潔白皙的背上擦了澡豆,“好像是從我們回來之後,崔夫人和兩位少夫人就不太對勁了。”
鄭泠道:“接着說。”
女蘿坦誠:“至于為什麼,婢子不知道。”
“金钏你來說。”
金钏給她按摩着手臂,認真想了想:“許是我們回的太晚,讓她們等了太久,耽誤了吃飯?”
鄭泠覺得怕沒這麼簡單,但是更多的,她也想不明白。
兩個丫鬟與她一同長大,都是一根筋的性子,主仆三人加起來,都找不到一個心眼。
但三人又都有一個共性:想不通的事,就不會執着,以免累己,影響心情。
沐浴完也就揭過這一茬,依舊是主仆三人的歡樂時間。
鄭泠坐在床上,蓋着暖被,念話本給她們聽。
三人沉浸在這溫馨時候,沒有注意到外間有人隔牆聽耳。
*
崔夫人聽人來禀告,說鄭泠與丫鬟們在屋中有說有笑。
她都十分不解。
方才在飯間,她本意是想等着這位郡主能夠自己看出她的臉色,主動說點什麼澄清一下。
然而後者隻顧着埋頭吃飯。
她都擱下碗筷先走了,這樣再明顯不過的意識,誰料這位郡主還是沒明白,沒跟上來向她解釋一下,在宮中的所有事情。
她左等右等等不到,便叫了仆婦過去。誰知道那位祖宗,還真是沒心沒肺。
聽到這裡,崔夫人又問,她們都說些什麼。
仆婦大字不識幾個,隻聽得一些文绉绉的句子,聽過也不知道是什麼,遂就說她們在念書。
崔夫人聽到這裡,一顆心完全放下了,她能如此坦蕩,豈非說明确實什麼也沒發生。
她想到是自己先入為主,杞人憂天想了一些有的沒的,竟笑了,“念書就念書吧。算了,不必喊她過來。”
*
時至夜深,鄭泠有些困倦,才放下話本,結束了這一日的圍爐讀書會。
她又躺回這個陌生的大床上,擁着這床還未習慣的喜被。
昏昏欲睡的時候,不知如何腦中忽然靈光一現,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為何今夜,崔夫人和王氏盧氏今夜如此反常。
她驚覺自己已經不再是閨閣少女,而是一個已經成了婚的女子。
從前的榮甯郡主乘坐禦駕出宮,是因皇帝是她舅父。
現在她一個已婚女子乘坐禦駕出宮,皇帝是她的表兄,年歲相差不太大,還是那樣一個風評不好的人,隻怕落在旁人眼中就完全變了意味。
她也才明白了王氏盧氏為何那樣驚訝,明白了崔夫人為何欲言又止。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叫你不拘小節,誤會大發了。”
但這事,她總不能沖到崔夫人面前去直接跟她說:“你要相信我,我和天子什麼都沒有,更絕對沒有做對不起六郎的事。”
這樣隻會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描越黑的效果。
想到這裡,鄭泠索性不想了,拉起被子蒙住頭睡覺。
随它去吧,旁人愛咋想就咋想。
她問心無愧,隻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