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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榮令蓁拉進雅間裡坐下的林翠沉哪裡還有半點郁色,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拿着綠豆糕,嘴還不得閑:“這個真的好吃,你快試試!”
此刻的榮令蓁就是非常後悔,看不出來這個林翠沉還是個死纏爛打的家夥。但來都來了,她隻當他不存在就是了。陸元歎與榮令蓁恰好坐了個正對面,隻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彼此。
榮令蓁微微側了身子,也不用玉箸,伸向白瓷碟中的栗子糕,她雖然對吃沒什麼特别的喜好,但是百味軒的栗子糕與上輩子吃起來一樣的好吃。這是這栗子糕也讓她和陸元歎吵過架,想到這裡,她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栗子糕。
不過就是靜兒經過百味軒時差人送來了兩盒栗子糕,誰知他後腳進門就看到了靜兒身邊的侍從文弼,當下倒是沒發作。待到文弼走後,榮令蓁想着她與陸元歎那段時日也算是各自相安,無甚龃龉,便打開那盒還熱騰騰的栗子糕,伸手取了一塊給他,不想他卻冷冷的盯着那栗子糕卻也不接,冷笑一聲說到:“你們姨甥的關系還真是好。”
榮令蓁不解他又是為何這般,竟然遷怒到靜兒頭上,她的幾個外甥比他以及他府中這些個弟弟們可強多了!于是她哼了一聲反唇道:“那自然是比相公與府中這些虎豹豺狼好些!”
陸元歎的眼裡翻騰起些晦暗的波濤,很快被一場默然的雪掩蓋,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無瀾,薄唇沒有什麼血色,嘴角微微勾了勾,那是一個類似譏諷的笑意,淡聲說:“人倫枉顧,怕還不如豺狼虎豹吧?”
他在說什麼?!他怕不是瘋了!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他在妄自揣測什麼?竟然以這莫須有的污名往她和靜兒頭上扔!榮令蓁手握成拳,用盡全力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低吼着:“你又發什麼瘋?”
自己的手腕被他緊緊握在手中,榮令蓁伸出另一隻手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臉上卻又被他截住,而後重重一甩,榮令蓁跌坐在地毯上,鬓發皆亂,頗為狼狽。
陸元歎則撩了衣袍,緩緩坐下,端的是風流清雅,仿佛方才推開她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誰想那樣風流清雅的人竟會寒着雙目,戾氣一掃其端方清肅,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身子前傾,把她松動的珠钗往鬓發裡送了送,看着她英氣嬌麗的容姿淡淡笑了笑,而後垂下眼睛漫不經心,一如既往的厭惡與冷淡,他問她:“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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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蓁?”林翠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榮令蓁肩頭一松,擡頭看向她問:“怎麼了?”
“你為何一直盯着陸二哥看?是不是……”林翠沉的聲音并不大,她明白,她都知道,陸二哥相貌非一般人可比,榮令蓁多看兩眼也在常理之中。
“不是!”榮令蓁矢口否認,她完全是無意識的,絕非有意!但這就像是大庭廣衆下被發現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還是讓她立刻就紅了臉。
陸元歎似是全然不在意,還有幾分意料之中的神色,劍眉微挑,清澈多情的眸子裡就多了幾分了然與不屑的笑意,畢竟從小到大他對于女兒家這種目光那可是見得不少。
他隻在喝茶的時候瞥了那小姑娘一眼,她穿着一身藕色衣裙,領口袖口處都有白狐毛滾邊,小小的臉蛋兒上那一雙閃爍着狡黠與靈動的大眼睛宛如帶着露珠的葡萄一般,卻又隐隐透了幾絲英氣與嬌憨兼具的風情,高挺的鼻下是一張宛若櫻桃般紅潤的嘴唇,眼角與唇邊的自然抿直下垂的弧形,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倔強,又盡顯少女風姿,容貌風姿實屬上乘,也難怪林宗越和她說話時臉都會紅。
晏文昭依舊是噙着淡笑,這位陸二公子的确能夠配得上蓁蓁,蓁蓁也算是有眼光。
褚介白與林宗越二人也早已習慣了陸元歎的‘惹眼’,皆未在意。
于是陸元歎話鋒一轉,眼裡露出幾分向往來,問到:“文昭兄,我還從未去過葉州,不如你給我們講講葉州?”
晏文昭被他問的一時不知從何講起,但略略思忖還是開口:“葉州與京城景緻風物大有不同。若說京中是處處金瓦玉檐,那麼葉州便處處都是柴扉竹荊。京中貴人衆多,集天下之瑰麗,富貴堂皇,人物也自然氣質卓然,在我看來,民風卻是有些過于含蓄内斂,人情味自然就淡了些。而葉州可能是近邊之故,民風質樸卻又剽悍,山雖是高水險之地,但依舊鐘靈毓秀,……”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後,笑了笑又說:“總之,葉州于我來說,是片樂土。”
林翠沉本想開口反駁,但是看到他眼睛的光芒,還是閉了嘴。
“這天下之大,風物人情各不相同,說得我都想去葉州看看了,不止葉州,什麼滄州、澧州、衢州我都想去看看,我還從未出過京城呢!”林宗越摩拳擦掌。
“二哥,你馬都不會騎,還想仗劍走天涯?”林翠沉不失時機的噎了自家二哥一回。
林宗越舔了舔嘴唇,看了眼垂着眼睛像是沒注意他們說什麼的榮家妹妹,有三分佯怒的說到:“我說老三,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就不能學學人家榮妹妹,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被點到名字的榮令蓁櫻唇微微翹起,一副娴靜模樣,眼底卻是露出了與林翠沉相同的情緒,撇了撇嘴,小毛孩子還想仗劍走天涯呢?可能還沒出京城就被吓尿褲子了!卻不料她臉上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屑被對面的人看了全乎,陸元歎笑了笑,褚介白狐疑,撞了撞他問:“因何發笑?”
陸元歎俊逸的臉上露出來個淺淺的笑容,桃眼裡盡是揶揄,不答反問對面的人:“榮妹妹似有話說?”
榮令蓁:“……”
誰是你妹妹?
不過,此人甚賤,但卻沒有人能抗拒他這樣溫和的模樣。即使明知此人表裡不一,即使他嘴邊是笑,眼底是諷,但卻無人能抗拒得了他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