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殘留的溫服包裹着她,熱乎乎的。
“穿上,”拉着袖子,林璟對她擡了擡下巴:“伸手。”
“謝謝。”拿過他手裡的袖子,許予自己穿好。
他的外套很大,許予穿上直接摸過膝蓋,袖子老長,手都伸不出來。
“去店裡坐?”他微彎着腰,靠近她詢問:“還是在外面?”
許予用行動回答林璟,她坐到長椅上,看着眼前大亮的奶茶店問:“又找人算了時間?”
林璟小心的挨着她坐,見她沒有反感,放下心來:“是啊。”
“你應該相信科學,”許予轉過臉看他:“而且,淩晨三點,不會有生意。”
“圖個心理安慰,”他回,雙臂拄在腿上,又問她:“做噩夢吓哭了?”
許予點頭,眼睛看着地面:“算是。”
“什麼樣的噩夢能吓哭你?”他稍稍探過去身子,不留痕迹的湊近她一點點。
“想不起來了。”許予實話實說,她轉頭,正對上林璟過于近的臉,近到,她能看清林璟黑色的瞳仁瞬間放大。
“咳”,拉開距離,林璟目視着奶茶店的方向,身子輕微的前後搖晃:“正常,我也經常忘了自己做的夢。”
許予也收回視線,目光在自己腳尖上來回遊離。
“剛才……”
“我也……”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你先,”林璟對她攤了下手掌:“女士優先。”
許予看着他,不說話。
她修長的眼裡像是藏着魔法,吸引着他的理智和思緒,一寸寸的潰敗。
“好,我先。”林璟呼出一口氣,錯開她的視線繼續剛才的話:“我也做過很可怕的噩夢,長時間的處在夢中帶來的恐懼裡,不過,你接受了,以後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許予:“我不明白,夢境本身是虛無的,怎麼接受?”
她想兩手相握,眼看着兩條袖子唱戲一樣的甩過來,放棄了。
“有一部分夢影射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也有一部分影射的是潛意識。”拿過她的袖子,林璟垂着眼,認認真真,整整齊齊的幫她卷起來。
他眉目沉靜,嘴角噙着清淺的笑意,梧桐樹上落下一片葉子,剛好在他肩頭。
許予看着那片葉子,出神。
林璟快速的看她一眼:“願意說說麼,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這個時間,同樣是噩夢?”
他卷好一個袖子,又去卷第二個。
許予回過神,稍稍側身,注視着他沉靜的眉眼。
她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坐在一個不熟悉的人身邊,沒有逃離的欲望,也沒有絮亂的心跳和過分的緊張感。
林璟擡眸,四目相對,兩人之間飛過一隻不知名的小蟲,她眨了一下眼。
“你可以當我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視線落回到卷起的袖子上:“不打斷,不追問,過了今晚,再也不會提起。”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深吸了一口薄涼的空氣,明顯有話說。
等了近半分鐘,她還是沒說。
林璟卷好另一個袖子,身體往後靠,肩頭的葉子落了。
“沒事,我不急。”他望着天上的稀薄的星星,手枕在腦後:“你慢慢想,多久都行。”
“沙漠,”許予猶豫着開口:“我夢見了沙漠,還有像是能撕碎人的沙塵暴。”
她話音輕飄飄落下,從未與任何人提及的夢境内容,在沉寂的黑暗裡吐露,原本提着的心髒落回到原位,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比這一年裡的任何時間,都平穩。
“你覺得,這個夢反應了什麼?潛意識?”許予看着面前的奶茶店,無聲的呼出一口氣,藏在心裡的話說出去,感覺輕松了許多。
幾秒後,沒人應答。
她疑惑的轉過頭,對上林璟微紅的眼,怔住了。
他眸光閃爍,眼底發紅,放大的瞳仁裡寫滿了震驚,她甚至,看清了他眼裡啜起淚的過程。
“抱歉。”林璟回過神,快速的低下頭,手指抿過眼底,輕輕的笑起來:“眼裡飛進了小蟲。”
“沙漠啊,”他喉結上下滾動,掌心揉着眼睛回:“大概你平時研究地質學,經常接觸吧,或者是以前看過關于沙塵暴的新聞,所以有了這樣的噩夢。”
揉完眼睛,林璟的手肘放在腿上,看着前方,手上摩擦着柳葉問:“你,去過沙漠嗎?”
“沒去過,”許予搖頭,視線落在他捏着的柳葉上: “能教我嗎?”
他側過臉,舉着柳葉在兩人中間,不确定的問:“你要學這個?現在,還是明天?”
“現在。”她語氣十分堅定。
涼風吹過,吹起她的長發飄動,許予修長的手指撥弄着自己的長發在耳後,露出白皙剔透的側臉。
紅唇點綴,眼眸清澈,頭頂高大的梧桐樹,還有腳邊柔和的光,一切都恰到好處。
林璟看着她好一會兒,笑容自嘴角慢慢的漾開來,眼角眉梢,就連那顆小小的痣,似乎都沾上了歡喜的氣息。
“好,”他應聲:“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