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瘦了。
攬在懷裡,腰上半分軟肉都沒有。
她收回視線,慢悠悠道:“多吃些,身上才會有肉。”
晏朝愣了一下。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他一副困惑的模樣,琉璃似的眸怔怔望着自己,宋落疏心底忽然泛過一股異樣的感覺。
那樣幹淨赤誠、毫無防備的眼睛。
多漂亮。
她放下銀箸,望着晏朝的眼睛,傾身過去。
少女身上的甜香撲面而來,晏朝的呼吸瞬間凝住。他撐着身側的地面,脊背僵着,一動不敢動。
宋落疏的手停在他的腰間,輕輕捏了捏。她眉眼間笑意潋滟,語氣卻似嘲笑,“你太瘦了。”
晏朝的面頰瞬間泛起薄紅。這些日子,他的确清減了不少。他抿了下唇,聲音很輕:“殿下嫌棄奴。”
宋落疏移開手,重新端起桌上的粥碗,懶洋洋地笑了聲,“你又不是本宮枕邊人,本宮嫌棄你做什麼。”
這句不經意的玩笑話,讓晏朝晃神了許久。
枕邊人。
他怎敢奢望能做殿下的枕邊人。
珠簾清脆地響了幾聲,晚月從外頭進來,柔聲催促:“殿下,您得快些梳妝了。”
“知道了。”
宋落疏站起身,朝梳妝台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吩咐:“一會兒帶上梨白同去。”
今日賞花宴,賓客衆多。她要堂而皇之地帶着晏朝出現,告訴所有人,她身邊有了貼身伺候的人,她不喜歡姜塵,更不會同他成親。
*
午宴設在春景殿後頭的萬盛園。
宋落疏一出現,喧嚷的園子立刻安靜下來。所有賓客的目光,無一例外,都落在這位北安最尊貴的公主身上。
她身着大紅色的華服,雲鬓重重,步搖垂墜,一支牡丹簪花與眉間朱紅花钿相襯,眼尾洇着淡紅的胭脂,襯得那雙鳳眼愈發美豔。
她冷淡地環視四周,天生的高貴,天生的不可一世。
“長公主殿下。”衆人齊聲行禮。
“今日春宴,諸位不必拘禮。”
宋落疏由一位女官引着落了座。
衆人的目光,此刻方從她身上,移向她身後那位雪衣少年。
他眉眼冷淡辨不出情緒,安靜地跪侍在宋落疏身後,為她端酒奉茶。
幾位年紀小些的貴女忍不住頻頻望向晏朝。
“他真好看……”
話音将落,便被身側坐着的華衣婦人推搡了一下,“莫要亂看,那是長公主身邊的人。”
偶有閑言碎語傳到宋落疏耳中,她漫不經心地聽着,唇邊浮着冷笑。是她故意命人将此事散布出去,如今坊間不少人都在議論此事。
宋落疏看向身側的位置,姜塵沒有來。
午宴畢,貴女們三三兩兩去了園子裡賞花,男人們則在不遠處的亭子裡飲酒作詩,說些京中的趣事。
晚宴最為隆重。春景殿中,宋徵與李皇後坐在高台之上,微笑看着殿中的歌舞。
一曲舞畢,姜塵才匆忙出現,向帝後告罪。
“路上耽擱了些時辰,還望陛下,皇後娘娘恕罪。”
“無妨。去坐吧。”宋徵溫聲。
“謝陛下。”
姜塵從容地走到宋落疏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不少人向他投來打量的目光,或好奇,或嘲諷。他視而不見,側過身,朝宋落疏拱手告罪,“臣來遲了。”
仍是那副溫和的口氣,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宋落疏瞥了他一眼。
姜塵眉眼含笑地望過來,後知後覺般,打趣道:“瞧臣這記性,臣是該自罰一杯。”
說着,他自顧自斟了一杯酒,擡手飲盡。
“這紅梅酒不錯,殿下也嘗嘗。”姜塵垂下眼,又為宋落疏斟了一杯。
殿中觥籌交錯,弦音不絕,無人注意,他指上的玉扳指内側,洩出了些許淡褐色的藥粉,悄無聲息地落入酒中。
他端起那盅酒,微笑着遞給宋落疏。
隻要她喝了這酒,隻消一刻鐘,玉露散的藥效便會發作。屆時,他隻需假意帶她去偏殿歇息,便可行事。
姜塵壓下眼底的瘋狂,繼續端着溫潤的笑臉。
宋落疏看了那酒盅一眼,默了半晌,才伸手接過。她眼波流轉,唇邊勾起妩媚的笑,故意當着姜塵的面,将酒遞給身後的晏朝。
“本宮今日不想飲酒。這杯,你替本宮喝了。”
姜塵臉色大變。
然來不及阻攔,少年已經接過酒盅,乖順地将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