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目給我的感覺大概就是夏天裡加了檸檬蜂蜜的白開水,把它放涼後再扔下兩塊冰塊,輕輕一搖便清脆作響。在他的就任儀式上,我站在一個角落裡看着他,人群歡呼,他臉上是燦爛陽光的笑,如同雨後初晴。
我轉過身離開,能夠讓人感受到痛苦的不僅僅隻有那些帶有悲劇色彩的事物,還有美好本身。四代目的笑太美好了,我想起了父親的笑,母親的笑,我的手曾經抓過的藍色頭發,被抱在懷裡聽着陌生的歌謠,肩膀上的濕濡,額頭上溫軟的觸感,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要我好好長大。
書架上擺滿了繪本,做滿筆記的醫療資料,廚房裡也曾充滿煙火氣息和讓人幸福得眯起眼睛的香;院子裡的八重櫻會開出新芽,我每一年都在長高,自己給自己紮頭發,換牙時一個人默默把牙齒扔到屋頂或者藏在走廊之下;自以為成熟的我其實也在不斷地懂得新的道理,那些道理反複驗證着我隻是一個未曾長大的孩子,原來把美好的東西親自打碎給你看比直接給你一堆碎掉的東西更加殘忍。
兜兜轉轉,明明是在毫無目的性地前進的我卻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慰靈碑前,父親的名字,母親的名字,冷冰冰的石頭。
還有一個白毛的少年。
我以為今天這裡不會有人存在,今天的鮮花應該開在四代目的身邊,而不是寂靜無聲的此處。
沉默。
我解下了綁在頭上的發繩,暖和的風将藍色吹散開來,陽光逐漸變得濃烈起來。我在思考我究竟是為什麼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或許活着本身就帶有僞命題的特色,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學校很快就再次開學,四代目來到學校視察,班裡的孩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那是一種直白的慕強的表現。他笑着問我們以後的夢想,想成為火影、想做一個英雄、想成為聲名顯赫的忍者、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層出不窮的答案,四代目藍色的眼睛像是晴朗日子裡的天空,一擡頭便是無邊無際的遼闊,仿佛裡面可以容納千百種不同的任性,但仍舊不顯得擁擠。
“那麼坐在後面的宇智波同學和小鳥遊同學呢?”四代目回應了前面諸多同學的夢想後,擡起頭笑着問道。
他一定提前看過我們的座位表,并且一個一個地記住了我們的名字。
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與其在口中不斷宣誓着所謂的夢想,倒不如多花一點時間在修煉上。”稚嫩的聲音以冷冰冰的語氣說出毫不柔軟的話,漂亮的狐狸眼在不經意掃過坐在他前面的同學時都無意識地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
他拇指和食指夾着書了一頁,那是一本關于查克拉深度探究學習的理論性書籍,話語說完後,他沒等四代回應就又将視線放回到書上,手指微微蜷縮,他的心情有點懊惱。
如此的别扭,一半的坦率一半的内斂。微卷的黑發,低垂的眉眼,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能夠堅定不移地朝着自己選擇的方向前進,目不斜視,毫不遮掩自己性格裡并不讨喜的傲慢,如此的格格不入,無論是受傷還是進步都露出一副淡然平靜的樣子。明明那麼小一隻,還是稚氣未退的模樣,卻特别到似乎可以和全世界區分開來。
或許是源于我性格上某種我曾經也不知道的懦弱,來自于另一個世界,得到後又很快失去,覺得自己并不被這個世界接納,又或者我也沒有徹底地接納這個世界。在我望着名為“世界”的這頭巨獸而躊躇時,他似乎隻需要輕輕一瞥,“世界”就這樣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還是一個孩子呢,我心裡有些好笑地想到。
四代目眨眨眼,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宇智波同學是一個相當努力的孩子啊!”四代目的語氣很認真,沒有半點敷衍的感覺。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帶着顯而易見的鼓勵與期許。
“老師或者醫療忍者吧!”我平平無奇地回答道。
四代目照舊一臉真誠地給予肯定。
下了課,那些孩子們還想纏着四代目說話,而四代目笑着同他們認真地告别。
平靜的生活繼續歸于平靜,一個人照顧自己,接受着來自鄰居來自父母以前的朋友同伴的好意但又在不動聲色間拉開和他們的距離。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即使他人靠近,我們間所能産生的也隻有冰冷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