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琰回過神來,擡手捏了捏鼻梁,緩緩吐出一口氣:“此事休要再提。”
他轉過身去,又像是想起什麼,微微回過頭提醒:“今日學堂事畢,還未去給祖母請安吧?快些去,莫要耽擱。”
顧景琰丢下這句話,快步離開,留下榮華咬牙切齒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身後走過來一個身着綠衫的女使,正是顧景琰刻意留下的青木。
“郡主,請。”青木站在榮華身側,垂首恭敬示意。
榮華捏了捏拳頭,哼了一聲,甩手快步朝着萱甯堂方向走去。
*
盛知春服過安神藥後,便歇了下來。
朱雀被支走倒掉藥渣,屋内隻剩下了紙鸢。
紙鸢聰慧,知道自家姑娘有話要說,早早便吹了燈,候在帏帳外面。
盛知春撩開帏帳,擡手将紙鸢抓了進來。紙鸢驚呼一聲,一張小臉泛着微微的紅暈。
“姑娘,這不和規矩!”
盛知春并沒工夫理會這些事,隻是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可還記得秋菊?”
紙鸢撇了撇唇,語氣中帶了絲不屑:“那個丫頭,我自然是記得。當日大娘子拿了春桃的身契将她發賣了,卻并沒有理會秋菊,隻是剝去了她一等女使的份例,罰她從最末等開始做起。如今隻在園子裡撿撿樹枝,倒是輕松的很!”
聽見這話,盛知春非但沒有放心,反倒更加憂慮起來。
前世她便看不透秋菊,若是當時發賣了,她也能松口氣,可如今她居然還在盛府,怕不是為了引她入局而做了一枚棋子。
還有盛元柳,此人雖整日笑臉相迎,但瞧着并沒安什麼好心。
她前世與她無甚交集,并不了解盛元柳的為人做派,隻知道自己進了侯府之後,這位二姐姐便因病過世。
這話自然是對外人說的。
聽紙鸢說,盛元柳是和人私奔,盛家怕丢了臉面,隻好說她患上惡疾,在莊子上過世了。
如今她千方百計同自己“示好”,難保不是局中之人。
思慮過重,加之此刻安神藥的藥效有些要發作,盛知春的頭漸漸沉重起來。
她皺緊眉頭,用力拉住紙鸢,低聲吩咐:“盯緊了秋菊,還有我那二姐。可一定要仔細着點,咱們屋子裡,萬不要少些什麼,自然也不要多出些什麼。”
她最是清楚在這偌大的宅邸裡,貞潔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再重要不過。
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自是不會鬧出像窮人家姐妹間争衣裳争果子一類的小事,若要鬧起來,必得是毀了一個人終身的大事。
譬如丢些帕子,再譬如多了些書信。
紙鸢瞧着盛知春嚴肅的面孔,不由得心中一凜。
她立刻點了點頭,也壓低了聲音應道:“姑娘放心,我定會守好門戶,連個蒼蠅也不會放進來!”
得了保證,盛知春總算是松了口氣,她慢慢躺回榻上,蓋好錦被阖上雙眼。
今日故地重遊本就讓她思慮過度,又經了魏琅嬅那般對待,此刻睡着了眉頭也依舊緊緊皺着,不曾舒展開半分。
紙鸢歎了口氣,擡手輕柔地為她撫平眉頭,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退出房去。
一夜無夢。
……
這幾日不曾去學堂,盛知春隻躲在秋荷齋裡,哪也不去。
早先因為伴讀一事,盛瓴和方大娘子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懶得在園子裡到處走,隻每日瞧過小娘後便躲在卧房中不肯出門。
朱雀不知從何處搬了株海棠,在院子裡掘了個坑種上,說是要等來年秋來撿些海棠果釀酒。
紙鸢近日倒是忙得很,總是不見人影,朱雀問時她隻說自己有事。朱雀不依不饒,拉着她刨根問底,卻被她一張巧嘴怼了回去。
朱雀不會說話,隻是用蠻力擋着不讓她出去,紙鸢倒急紅了眼,扁着嘴指着朱雀同盛知春告狀。
盛知春正笑着看兩人鬧得歡,卻不曾想一個不速之客登了門。
盛元柳站在門口,歪頭向裡瞧着:“喲,六妹妹此處當真是熱鬧極了,不知在說什麼笑話兒,可否給姐姐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