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一響,族長登場,在這個隊裡隻要族長敲響了鑼鼓,所有隊裡的人都要攏堂,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
不過這大晚上敲鑼還是頭一遭,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一個個都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你說說你們幾個怎麼回事?來得這麼慢?沒聽到敲鑼聲啊?”張玉良看了一眼在座的幾個人,發了通無名火。
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遲到的幾個人正巧是張緒茆一大家子。
張玉良餘光掃了下在座的幾個人,最後目光落在張緒茆身上,繼續說道,“今兒大半夜敲鑼喊大家過來,要宣布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有關于張富貴的,他相中了個女的,所以打算不日後就要上門提親。”
話沒說完,衆人就紛紛鼓掌,尤其是丁香花,那巴掌拍得通紅,嘴巴笑得都裂到下巴去了。
張富貴可謂是整個張家村最勤快的一個,他能讨到媳婦,這是無可厚非的,整個家族的人都替他高興,當然曾經也有些人因着他有個胡作非為的娘,斷定他以後是找不到媳婦的。
“香花嬸娘,恭喜你啊!恭喜阿貴啊!”程小小笑着說。
“謝謝,你也是啊。對了阿貴結婚,我家阿财肯定也會回來的,你到時候可一定要去我家坐坐啊?”丁香花說話可真是毫不避諱,對丁香花而言,如今阿貴有了媳婦,就差阿财了,這些年阿财勾搭過的女人也不少,但論長相跟身材還是程小小略勝一籌,所以一有機會丁香花就想撮合兒子一把。
不過今日這場合,哪怕是在程小小面前毫不避諱提及張富财,旁人也不會多想。
“一定一定,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有啥需要幫忙的,跟大夥兒說,大家都會幫你的!”張清華身為隊長自然也得表個态,不過這話說得也沒差,不僅會幫忙,還能蹭頓飯,哦,不對,是好幾頓,畢竟成親得忙好幾日。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沉浸在歡樂中,都紛紛給丁香花道喜。
“大家别急,我還有話沒說完,先安靜,安靜……”
張玉良說了好幾句安靜都無濟于事,這丁香花幾乎拉着每個人都複述了一遍,自家兒子要成親的大事,直到張玉良再次敲響了鑼,場面才安靜下來,衆人看着張玉良不知接下來,又是什麼大事要宣布?
而這張玉良醞釀了下情緒,臉上閃過一抹悲傷,“而這第二件事兒,那就是張強旺夫婦剛剛在家不知何故,突然死了!”
“怎麼會這樣?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昨兒我還在山上看到阿旺哥了。”一向很少在族會上發言的張大發都震驚了。
這人怎麼好好的就沒了?這也太奇怪了?當然,關于自己跟李細妹的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是這謠言害了他們倆,那自己良心難安。
聽到這個消息,王秀花當場哭暈了過去,被人擡回了家,而張緒茆隻是一個勁的抽着那個大煙鬥,一直歎氣,沒有人知道當晚在張強旺家發生了什麼,就連他三個兒子都不知道,就更别說是旁人了。
這還真是一家歡喜一家憂,這喜事喪事都湊一塊兒來了。
張緒茆突然站起身來,朝張玉良拜了下去,“我兒的喪事就有勞族長全權安排了。”
話畢,就轉身離開了,隻是這抹離開的背影,瞬間蒼老了很多。
回屋後的張緒茆眼神都開始渙散,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看着暈倒在床上一直沒醒的王秀花,滿心滿眼都是虧欠,他看了眼一直守着王秀花的小哆哆,将她抱起放在腿上,語重心長地說道,“哆哆啊,阿爺知道,你跟我們村其他小孩都不同,你本來不應該存在這個時代,可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把握住時代的變化,阿爺知道你肯定能帶着我們村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如今阿爺的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再者阿爺窺探天機,遲早會損了壽元,恐怕也沒幾年日子了,你要答應阿爺,要是阿爺哪天走了,一定要照顧好你阿奶,阿爺不是個好男人,這麼多年讓你阿奶跟着我受盡了委屈!”
這幾句話,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在安靜地交待後事,聽得張哆哆心裡特别難受,将頭埋進張緒茆的懷裡忍不住哭了起來,“阿爺,你不會死的,你不是神人嗎,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你這傻孩子,哪有人真的長生不死啊?都是劫數,就像你大伯,他的劫數到了。你阿奶一直都心裡有道砍,你得好好陪着阿奶,不然她會撐不住的!”
“嗯,哆哆會好好陪着阿奶的!”阿奶是張哆哆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一定會好好陪着阿奶的,絕對不讓任何人欺負阿奶。
張強旺跟李細妹的雙雙離世,一下子讓整個村莊都籠罩着一層陰郁,放眼看去,這座坐落在山腰中被叢林環繞的村子有種說不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