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鄉下習俗,安葬需要請八仙擡棺,而所謂的八仙則是找八個與死者八字相合的男人來幫忙擡棺,擡棺時得喊一二三走,但這個活一般人是不願意幹的,畢竟給死人擡棺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神之可以說是相當不吉利的活兒,要是錢給得少,自然就沒人來做。
王秀花家本身就比一般人家還要窮的多,根本就沒錢請八仙,最後沒辦法隻好外請六個,自家出兩個,這樣湊一起正好是八個。隻是令大家沒想到的是,張五良給他們找的六個人,其中就有張大牛三兄弟,而另外的三個則是張學毛張學習以及張清華,而工資則是每個人60元。
張強盛一看到張大牛兄弟三個就一肚子火,“你們三兄弟好意思要錢麼?這可是給你自己的阿爺擡棺?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的?”
張緒茆離世前還将大夥兒召集起來,嚴令他們不得為難張大牛兄弟幾個,甚至将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要盡力去幫忙,可是再看看這不長眼沒良心的三個人,張強盛恨不得将他們一把摁住,讓他們在張緒茆面前好好的磕頭認錯。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張緒茆不是早就将我們兄弟幾個從族譜除名了嗎?既然早就不是一家人了,那我們幫你家裡做事,要點錢不是應該的嗎?哪怕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呢!”
張大牛他們不以為然,一直等着張強盛發工資,勢有一種不發工資就不擡棺的意思。
“你們......會有報應的!”張強盛氣得渾身發抖,語無倫次。
“别說什麼報應不報應的話,你不給我們發工資,我們幾個就不擡棺了,這擡棺的工作又不是人人想做的!搞快點,别錯過了時辰!”張大牛催促道,臉上的表情非常欠揍
要是平日,張強盛不顧一切就沖上去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可是今日是張緒茆的白喜事,他也要圖個吉利不能胡來,對于農村人來說,紅白喜事都是一樣重要的。
“阿盛,把工資給他們,别誤了你阿爹算好的時辰!”眼看快到午時如果再不擡棺的話,恐怕午時不一定能成功安葬,王秀花淡淡了說了句。
就這樣張強盛付好工資後,幾個人才開始擡棺,餅成功安葬。
張緒茆給自己看的墳頭就在張強旺那塊山頭,也正在張強旺的墳墓上面一點,張大牛知道的時候也是很驚訝,不過也僅僅就隻是一瞬間的驚訝,等安葬好後,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三兄弟每個人領了60塊錢的工資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就這樣吹鑼打鼓兩日,等待下葬後就一切都落土為安,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像風一樣,了無痕迹。
可是對于王秀花而言,從此以後她的家就再也不完整了。她坐在祠堂,久久不肯離開,祠堂燃着的香火氣,就好像是張緒茆仍然陪在她身邊一樣,站在她旁邊的是小小的張哆哆。
張哆哆看着王秀花漸漸佝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的阿奶瞬間老了幾十歲,連步子都走不太穩了。
怎麼可能不顯老呢?短短小半年,送走了女兒,送走了兒子兒媳,送走了自己的小孫子,今日又送走了自己的男人,相對于其他人來說,她這個家族人口算多的,可是在王秀花心中,這個家散了,不完整了。
她耳邊回想着張緒茆死前跟她說過的話,什麼會保佑她無病無災長命百歲,可是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要活那麼長幹嘛呢,而他怎麼能就這樣放手不管,把這麼大的一個家業都丢給她?
“阿奶,你别難過啊,你還有哆哆,哆哆以後會一直陪着阿奶的,絕對不離開阿奶半步!”張哆哆輕輕地走了過去,用她那小小的手緊緊握住王秀花那隻瘡痍布滿老繭的,溫柔地安慰着。
“哆哆啊,你不要怕哈,你阿爺他隻是太累了,所以找了個地方休息休息,不要怕,阿奶還能撐一段時間,最起碼要撐到你長大成人。”王秀花把張哆哆抱了起來,最後看了祠堂新增的牌位一眼,才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祠堂。
這個祠堂是公家的,隻要是村子裡有人過世就會把靈牌都擺在這,平日裡有人過世什麼的,也是在祠堂辦喪事,而新增的那個牌位便是張緒茆的,也許往後會有更多更多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