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暖正式步入實習生活。
她工作的單位離家裡不遠,坐公交車十分鐘就能到。
蔣暖早上起來洗漱,一打開手機,彈出馮姝昨晚發的四條消息:
媽媽:明天穿你那個白襯衫,雖然是實習,但出門在外要給人留個好印象。
媽媽:我看天氣預報,現在早晚溫差大,早晨涼,别為了臭美不穿外套。
媽媽:外套穿帶絨的,在你行李箱夾層裡面。
媽媽:第一天上班要是累晚上就别複習考研的東西了,好好休息,身體要緊。
蔣暖:……
蔣暖刷着牙,滿嘴泡沫一條條認真地回複操心的老母親。
她今年都二十歲了,馮姝還是把她當成孩子看,甚至細緻到她每天穿什麼衣服、帶什麼帽子,馮姝恨不得一一給她搭配好。
從幾歲選擇幼兒園,到後來考哪個中學,高中分文理科,乃至大學學什麼專業,馮姝都替她選好了。
蔣暖試圖反抗過。
馮姝一句話就怼住她。
“你才多大,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媽媽是過來人,聽媽媽的肯定沒錯。”
蔣暖看着鏡子裡頭發淩亂,嘴邊滿是白色泡沫的自己,忽然有一種自己人生好失敗的感覺。
她腮幫一鼓一鼓地漱口吐掉。
她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水往臉上撲了幾下再次擡頭,盯着鏡子看臉上濕漉漉的自己。
水滴淌到下巴處,滴下去潤濕了睡衣的領子。
多年來,她一直聽馮姝的話,做親個乖乖女。
蔣暖知道馮姝出發點是為了她好,可好多決定都是馮姝一廂情願,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所以這次考研,她瞞着家裡,選擇一條自己喜歡的路。
不管最後成功與否,她都要為了夢想拼這一次。
上班之前,蔣暖提前把貓糧和水用小碗裝好。
她在網上買的貓砂還沒到,從鄰居阿姨那裡借了一袋。
一切準備好,蔣暖撓撓正在舔爪子的貓:“我去上班了花生,你乖乖的啊,晚上見。”
花生放下爪爪,擡頭蹭着蔣暖的掌心:“喵——”
——
蔣暖背着斜挎包在學校門口的站牌處等車。
附近的兩個樓區隻有雙城大學門口這一個站牌,早高峰人多,蔣暖插上耳機站在角落裡。
她打開手機鎖屏選歌曲,眼前的光被兩道身影擋住。
蔣暖擡起眼皮。
沈清風和一個戴眼鏡的男孩站到她面前。
戴眼鏡男孩彎腰,看站牌上的字,叨咕道:“咱們去大超市,是這趟車吧……”
沈清風眉目間略帶煩躁:“曹振,你買東西自己一個人去不行?非拉着我?”
“購物中心,沒錯,是這趟,”曹振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後,直起身,“我要買的東西太多,一個人拎不動,其他人都忙啊,我隻能找你了。”
沈清風氣笑了:“我看起來很閑?”
曹振搭住沈清風的肩膀:“世界上本沒有閑人,我認為你閑,你就是閑人了。”
沈清風揮掉他曹振放在他肩上的手。
蔣暖背過身,不想讓沈清風發現自己。
公交車打着鳴笛開過來。
方才還散在站牌的人群聚攏在一起,一個擠一個地往車裡進。
身穿藍馬甲的司機提高聲音維持秩序:“慢點進慢點進,看着腳下别摔倒……”
蔣暖悄悄跟在沈清風身後,伸長脖子朝人群成堆的車裡看。
早高峰人多,人擠人連站腳的空間都沒有,蔣暖被身後的人撞了一下,身體猝不及防地向前倒,手下意識前扶,不小心抓住沈清風的衣服。
淹沒在嘈雜人群聲中輕微的“撕拉”聲,蔣暖扯掉了他外套中央凸起的膠印logo。
蔣暖踉跄兩下上車站穩,看着掌心裡的膠印片:“……”
沈清風感覺有人推他一把,上車門台階一個前傾,手快地握住扶手。
他緊皺眉頭看向身後。
蔣暖:“……”
蔣暖攥緊手心裡膠印,态度良好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撞你不是故意的。
撕你衣服的膠印也不是故意的。
蔣暖視線稍稍下移,心虛地瞥着沈清風衣服上殘缺不堪的灰色膠印logo。
這衣服估計沈清風也穿了有些年頭,衣擺處能看出起皮磨的破損,凸起的膠印上也帶着細微的裂痕。
這個logo是一排字母,蔣暖不小心撕掉一塊後,以刁鑽的角度看剩下的字母,特别像“S”和“B”放在一起。
沈清風此時并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低聲說了句“沒事”,掏出手機掃碼付款。
曹振在沈清風耳邊道:“人太多,我掏手機不方便,你幫我付了吧。”
沈清風本就陰沉的臉色更黑了。
曹振攤手:“别那麼小氣嘛,我下車就還你。”
蔣暖懷着惴惴不安的情緒咽了咽口水,随着人流往車中央擠進。
早上公交車人多,一眼望去座位滿滿當當的全是人。
她和沈清風站的位置前面正好還有個空座。
沈清風擡胳膊,把住上方的吊牌,紳士地側身讓座給蔣暖:“你坐吧。”
挎着扶手玩手機的曹振側頭看了眼蔣暖,覺得她有點眼熟,又想不起來,沒太在意,繼續低頭看手機。
蔣暖手裡的“罪證”握的更緊,她愧疚之情湧上心頭,擺手:“謝謝,不用了,我兩站就到,還是你坐吧。”
沈清風很固執,闆着臉重複:“你坐。”
蔣暖:“……”
不是大哥,你明明是好心讓座,臉上表情怎麼冷的好像個霸主?
曹振扯下耳機看着僵持不下的兩,一屁股坐在空位上:“既然你倆都謙讓,那我就坐了。”
沈清風:“……”
蔣暖:“……”
公交車載着滿滿一車人緩緩始動。
清亮的女機械音播報:“下一站,複興路站,下車乘客請提前按鈴……”
車裡人太多,空間又小,蔣暖和沈清風之間的距離不足一指,車子晃晃悠悠,兩人肩膀相撞。
蔣暖默默地把手心裡的膠印logo塞進外套口袋裡,偷瞄單手打字的沈清風。
她正糾結是現在道歉還是下車之後發消息給沈清風道歉,屁股剛坐熱的曹振拽起沈清風的衣服:“兄弟,我才看見,你外套後面這logo挺别緻啊。”
沈清風頭都沒擡:“别緻什麼?就是一行普通的字母。”
蔣暖低頭,緊緊閉了閉眼。
在沒被我撕掉之前,确實隻是一行那個普通的英文。
“不是,”曹振“咔嚓”一聲,用手機對着沈清風衣後的兩個字母拍照,伸胳膊舉到沈清風眼前,“你自己看看,這是啥。”
沈清風擡頭看着曹振遞到自己跟前的手機屏幕。
?
他有點不确定,拿過曹振的手機,手指放大了圖片看。
原本是幾個英文字母的logo,現在缺的像被狗啃了一樣,留下的邊角料印在衣服上,仔細瞧像“SB”的形狀。
沈清風扯住衣擺往前拽,扭頭試圖看向身後。
蔣暖做賊心虛,車子還有一小段距離到站,她後撤一步到下車的門口按鈴。
到達站牌,後車門疊狀打開,蔣暖嗖嗖跑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