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照階長得倒芝蘭玉樹儀表堂堂,頗有幾分文雅公子的模樣。陸輕城想和他多了解些祁大少生前的事情,他還沒說幾句便潸然淚下:
“兄長生性良善,脾性最為敦厚,從不因我出身而與我有嫌隙。我們兄弟之間關系甚好,隻是沒想到,阿兄竟被天公妒恨至此……”
陸輕城拍拍他的肩,讓他節哀順變,切莫悲傷過度傷了身子。
祁老爺子中風在床,他那邊也得不到什麼信息,四人再次回到了庭院。
此時月上中天,四人圍坐在一起思考接下來的走勢。
“管家說祁大少死之前最後見他的是一個丫鬟,當時丫鬟問他要不要沐浴,祁大少沒有回她,隻是搖搖頭。”
荊念接上陸輕城的話:“丫鬟離開之後就沒有人進過他的房間了。”
謝蕪搖頭:“應該說,之後就再沒人看見旁人進他房間了。不排除還有人進去的可能性。”
“确實。”荊念點點頭,她剛剛的說法還是不夠嚴謹。她擡手給了陸輕城一肘擊,“你說晚上才能查,到底要等什麼,準備怎麼查?”
“喔…”陸輕城吃痛驚呼一聲,“你能不能對自己的力氣有點概念,想殺我就直說。”
“啧!”荊念斜撇一記眼刀,陸輕城立馬正經起來:“是這樣的,之前我用尋靈法器呢,确實搜到了這宅子裡的妖氣,但是因為太弱,所以沒有用,不過我猜它晚上會出來,才說晚上再查。”
“那現在它出來了嗎?”
陸輕城露出燦爛的笑容:“沒有。”
荊念和他滾作一團,二人胡亂扭打,雖然實際上是陸輕城單方面挨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為了去吃飯亂編的!”
“诶诶诶!大小姐饒命!别…别打臉!”
謝蕪和裴慕對視一眼,後者挑眉:“不如我們自己查?”
謝蕪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很好心啊…我們倆查這個幹嘛。”
人家本來就是到這兒認真查案,他倆混日子的跟着湊什麼熱鬧。
裴慕瞳孔地震,然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她說得對,還是看戲就夠了。
被揍到哭笑不得的青衣少年捂着自己半邊臉止不住地叫疼:“太野蠻了……”
師父說得對,山下的女人個個都是老虎,蒼南的女人更是!
“本小姐這是給你這個滿嘴謊話的滑頭一點小小教訓!”荊念站起身拍拍衣袖,陸輕城嘟囔着争辯:“這不還未到子時麼,你怎知道我說的就一定是謊話!”
他眼神飄忽不定:“萬一待會兒妖就出現了呢?”
謝蕪扶額,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裴慕自然而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荊念也注意到他好像累了:“子奡年紀小之前又受了傷,還是早些去廂房休息吧。我們留下守着就好了。”
“荊念姐……”裴慕羞愧地低頭,“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荊念和陸輕城異口同聲,陸輕城怕他自責上前拍拍他肩膀:“本來就是我說要等的,你就好好休息就行。驚辭,你帶子奡回廂房吧。”
這夜裡也怕真有些什麼東西,還是兩人一同行動較安心。
“好。”謝驚辭跟着裴慕一同轉身,穿過廊橋離開了庭院。
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荊念沒好氣地捅了陸輕城一下,扭頭坐下繼續等妖怪出現。
“我還以為你也要走呢。”陸輕城提起衣擺坐她旁邊,荊念斜眼瞥他:“我是在等妖,别胡思亂想這一天天的……”
陸輕城怕真惹惱了大小姐,連連順着她誇:“是了!咱們荊大小姐正義凜然,決不姑息任何一隻壞妖!嚯嚯哈哈!我呔!”
荊念被他手舞足蹈的賤樣逗笑了:“你讨厭死了。”
那邊兩個人小打小鬧不亦樂乎,這邊兩個人并肩而行卻各自沉默。
檐鈴輕響,廊橋兩邊的燈籠被吹得微微晃動,光影交錯。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安靜的走過,隻留下相同的腳步聲。
不遠處的小亭子裡忽然出現了一抹倩影。
謝蕪先注意到那個背對着他們的女人,一身水藍色衣裙,看不見在做什麼。
“你能感受到你同類的氣息嗎?”兩人不約而同往亭子靠近,謝蕪卻忽然低聲問他問題。
裴慕脫口而出:“自然可以。”
“那你今天進山莊的時候沒發覺我們頭頂有隻白色狐狸?”
謝蕪疑惑至極,按理說他也該注意到那隻狐狸。
“狐狸?這府裡我聞不到半分狐狸的氣息。”
他的回答讓謝蕪心頭一驚,難道真的是幻覺?
裴慕戳了戳她的手臂,此時他們已然逼近亭中的那個女人。
“敢問小姐為何深夜一人于此?”
謝蕪的手已經握住了無望劍,那女子一動不動,卻發出了聲音:“等我的……二郎……!”
二郎祁照階?
“小心!”
那女人猛地将頭扭過一圈,謝蕪這才看清她竟沒有臉。裴慕先一步反應過來,橫劍擋住飛過來的妖魅,隻是甫一碰到那股劍氣,女子砰然退開,飄浮到半空中。
“這東西不是人,也不是妖。”謝蕪眸光斂暗,這是魔族禁術之一的無形傀儡術,現在飄在半空中隻是一團穿着衣服的魔氣。
傀儡猛地往莊外飛去,看來是想引他們出去。
“去嗎?”裴慕收回引雪劍,不止該不該追。方才謝蕪說過他們不必太上心此案,那也不追也……
“去。”謝蕪心中另有打算。
她倒想看看是誰在用這魔族術式。
另一邊,原本被陸輕城放在一邊的尋靈法器迸發出一陣藍光。
“有妖氣!”
陸輕城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抓起法器仔細察看:“在東南方向!”
“看!那是什麼?”荊念眼尖,指着在房頂伏着的那隻不明生物。
夜太黑,灑下的月光反而糊上了一層柔光濾鏡,什麼也看不清。荊念率先沖了上去,陸輕城随後跟上。
“妖怪哪裡逃!”
*
那傀儡飄來飄去跑得極快,謝裴二人都被它甩出一些距離。直到跑到莊外的梨樹林裡,謝蕪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怎麼隻剩她一個人了?
裴慕早就不見了蹤影,謝蕪試探性地叫了幾聲,隻有她的回音。她試着往回走,卻始終找不到出口。
鬼打牆?還是幻境催眠?
早就聽說這梨樹邪門,沒想到這麼邪。
不遠處傳來幾聲嘶啞的狐吟,謝蕪警覺地悄悄靠近,擡頭隻見一隻白狐蜷在梨樹上,那雙金黃的瞳孔在黑夜裡顯得有些詭異。
是今天進莊時候看見的那隻狐狸。
“你是狐妖?”謝蕪試探着,不知它隻是狐狸還是已經修成了人形。
白毛狐狸龇牙咧嘴地嘶叫幾聲,似乎是聽不懂她說什麼。
不是妖?謝蕪有些不可置信,算了,先抓下來再說。
她拔劍一劈,瑩藍色的劍氣輕而易舉地把這棵梨樹對半劈開,白狐應聲逃竄,謝蕪追上去,剛要拿出自己法器袋裡的網籠,那白狐竟然憑空消失了。
呵,果然是狐妖,就知道它不會是一隻普通狐狸。
謝蕪提劍四顧,難不成這案子真的是狐妖作祟?
她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影,快步沖過去一劍刺下,對方反應速度極快,立即橫劍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