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時野就着月輝看他,他起伏的胸口,有汗珠滴下,因着天熱,他穿的是開領,隐隐露出分明的鎖骨。
他咳嗽一聲,掩飾般開口:“你舞劍舞的真好看。”
越瑛應下他的贊賞,微微喘着氣緩神。
雲影徘徊,蟾光月桂下,天地風月皆緩下來,他分明未嘗酥餅,卻被那綿甜勾纏的神思錯亂,淡淡的蓮香似乎又飄來,纏着他也放出自己的信香。
他的心緒亂了。
越瑛的聲音,又在他的耳畔明晰起來:“将軍?将軍?”
朗時野擡頭,月華沐着他平和的面容,那頭雪發也輕輕随流風晃動,越瑛站起來,似想喚起他走丢的神識。
朗時野輕輕一動,一股酒香悠悠散開,越瑛乍然被這味兒一熏,往旁一歪,險些站不穩。
不待他反應,一隻溫熱的手掌已若即若離扶上他的腰間,附着些許試探意味,輕輕牽引着他往主人懷中去,明明沒有飲酒,可越瑛卻有淡淡醉意湧上頭,面容泛紅。
“可是困了?”笑意盈盈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他努力保持清醒,一手扶着朗時野的手臂,眯着眼擡頭去看他。
遠方渠流奔湧的水聲,街外的叫賣聲,孩童的嬉戲争嘴聲漸漸遠去,天地間仿佛隻餘這間庭院,有什麼在靜夜間隐隐浮動。
朗時野環着越瑛,正要動作之際,門口有細微動靜傳來,一扭頭,隻見關山月提着一壺桂酒木愣愣站在門口。
正欲開口,她忽然嗅了嗅,像是聞到什麼味道,震驚的視線落到朗時野身上,她趕忙擺擺手退下,邊走還邊嘟嚷:“我眼瞎,我耳聾,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眼瞎,我耳聾……”
朗時野無奈苦笑一聲,低頭問懷中人:“可要回房休息?”
越瑛神思恍惚,醉意上頭,抽不出餘力去答複他,長睫低垂,勉力靠朗時野站着,見他站着站着要往下滑,朗時野雙手使力,他足下一空,驟然失了重心,下意識掙紮一下,旋即安心靠在他懷中,他的雙臂極穩,抱着他便邁開步子走向房裡。
好容易進了卧房,懷中人又不安分起來,朗時野附在他耳邊循循善誘:“不要鬧,睡覺好不好。”
須臾,蓮香和酒香愈發濃郁,相互交纏勾連在一起,朗時野将人放在床榻上,揮下簾帳。
霁月清風,一地清光如水漫照,銀輝落入凡間,亦如落入他的懷抱。
良辰美景,清風繞指柔,亦是明月入懷。
次日晨,寂靜中唯有蟬鳴聲聲,朗時野面不改色地收起自京城來的信,也不知關山月那死丫頭往裡添油加醋了什麼,徐霁在信中一再強調要他不要被美色迷惑,耽溺于玩樂,還言他若是做皇帝那越瑛定然是妖妃,告誡他妖妃禍國要不得,要千萬小心,甚至随信附上一本清心咒。
他笑容和藹地招來關山月,語氣溫柔:“最近很閑?”
“沒有,我忙着呢!”
不知為什麼,關山月一看見他這個表情就發怵,像是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進門就躲得遠遠的。
接着朗時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面無表情地站在桌後。
朗時野:“離那麼遠幹什麼?上前來。”
關山月:“我不。”
朗時野:“真的?”
聽出他語氣裡的威脅,關山月小步小步挪上前,就聽他用痛心疾首的語氣說:“要不是沒有合适的,我真想把你送去和親,整日和徐霁湊一起像村頭八姑大姨一樣四處八卦,自己的親事操心好沒?就盯上我了。”
啰啰嗦嗦訓了半個時辰,關山月最怕他這樣,明明年紀也沒大多少,一訓起人來就和姨母一樣唠叨。
好不容易等他說盡興,關山月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朗時野瞥一眼她迫不及待想離開的樣子,一揮手:“啧,算了,忙你的去吧。”
終于等到他這句話,她如蒙大赦,關山月提腿就要走。
将要出門,她又轉頭,好奇問道:“那你為什麼沒把我送去和親?”
朗時野頭也不回:“你倒是看看那些細胳膊細腿的皇子哪個打得過你?就你的性子,送你過去不到三日兩國就要開戰。”
“也是,就那些小白臉我一人能打十個。”她樂滋滋地離開,朗時野歎氣,就這缺心眼的樣子還和什麼親,半路上就讓人給賣了。
不過,哪怕她性子柔和也不會讓她去和親的,哪怕面臨多麼艱難的态勢,他帶領的國家永遠不會出現,也不會允許出現把國家安危寄托于女人裙帶之下這種事,犧牲女人去保江山,是無能昏庸之人才會做的。
他會拼盡全力,和諸多族人一起保護大朔不像曾經的大啟一樣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