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晴空萬裡,朗時野睜開眼,入目是廣袤無垠的草原,這似乎是……大朔?
記得大朔首都邺城的外城也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他方站起來,身後便有聲音喚他:“靖川!不是要去後山打獵嗎?怎麼還不來?”
這個聲音是———
他猛地回頭,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豐神俊朗,身段高大,他幾乎征愣在原地。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他正要張嘴,卻聽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開口道:“哎呀,大哥,你們先去吧,我再躺會兒,昨晚被娘罰了一晚上,累死我了。”
那男子笑了一聲:“誰叫你總是偷懶,讓你去放鷹你不去,讓你練功偷偷躲懶,還帶上隔壁黎妹妹,罰你是讓你長記性。”
兄弟兩人正說笑着,有一魁梧女子站在城門口吆喝:“朗靖川,朗靖安,過來!我有事交代!”
“壞了,是娘。”朗靖川正要跑,被朗靖安一把拽住衣領,“你啊,又想跑。”
兄弟二人一路打打鬧鬧過去,朗時野看着,也不由自主跟上去。
可下一刻,場景便變了,大雪紛飛,魁梧女子和一高瘦男子牽着馬站在城門口,似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朗時野拼命撲上去阻止:“不要去,不要去,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啊!”
“靖安,靖川,我和你爹要去要去一趟關外,大晟有意和談,這次若是成功,我們就不必再受戰争困擾了。”
“爹,娘,我也要去!”朗靖川在一旁叫着,被朗靖安一把按下去。
“你去什麼去,給老娘守好家,這次我主要是保護你爹去和談,他這把瘦幹巴似的身子骨,我都怕他走到一半就搖散了。”
“咳,娘子。”高瘦男人出聲,魁梧女子瞟他一眼,拉着他上馬,馬匹漸漸跑遠,空中隻留一句餘音:“你們兩個狗崽子給我守好家!我去去就回。”
朗時野幾乎麻木地看着,在他們走後,整個邺城瞬間被大火淹沒,彌漫的黑色煙團裡,有一個個掩鼻擦淚的黑影竄過,咳嗽聲此起彼伏,絕望的哀号裹挾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鮮血四濺,大火蔓延,滿目皆是紅色。
兩個身影自火浪中跑過,踩着簇簇崩落的火苗,後面是拿着拿着武器的追兵。
稍高一些的身影落後一步,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
“大哥!”
“靖川!跑!别停下,去找族老他們躲起來!”
“大哥!!!”少年撕心裂肺地吼着,落下的眼淚被火焰瞬間蒸幹,一道火牆,陰陽相隔。
轟———
最後的最後,他隻看到三個挂在城牆上血迹斑斑的頭顱,還有狗皇帝哈哈大笑的狂态。
“靖川,你以後想去做什麼?”
“我嘛,我想做遊俠,仗劍天涯,鋤強扶弱!”
“那我就做靖川身後的謀士,為你開創太平盛世,讓你可以走馬天涯,縱情恣意。”
他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睜開眼睛,依舊是黃沙漫天的金麟城,他的手邊擺着那個生鏽的鐵鏟。
他要如何去忘掉那場災禍?有很多人罵過他沒良心,可那又如何?他的心早就被狂舞的大火燒成一片荒蕪,高懸在城牆上的頭顱如此刺目,叫他寝食難安。
他早就嘗盡身不由己的滋味,給仇人做了那麼多年的忠臣,勾心鬥角,機關算盡。
今日,哪怕是再多阻攔,他也要把那對父子從高位上拽下,讓他們狠狠砸碎在爛泥地裡。
至于李墨循,他閉了閉眼,待他報完仇,再到地下去親自贖罪吧。
朗時野起身,正要走卻瞥見腳邊有個小小的水壺,他撿起水壺,晃了晃,裡面還有小半壺水,不知道是誰的,他拿着水壺,向城門走去。
城門口守城士兵瞧見他,喊了他一聲:“将軍!”
他回頭,見那士兵笑着問他:“将軍,我剛才巡邏看見你在沙丘睡着了,大漠天幹,給你留了點水。”
“這是你留的?”朗時野詫異地搖搖水壺,那士兵說:”是啊,是我留的。”
“你不知道那塊地是做什麼的?”他有些納悶,這些人心态這麼好?他挖他們将軍的墳他還給他留水。
“做什麼?不曉得哇,我才來這裡一年多,那不就是個土坡嘛。”那士兵被他問的一頭霧水。
朗時野仔細一瞧,才發現面前的士兵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原來如此,不知情啊,不然就憑自己做的這些事他不把自己劈了都算好的,他自嘲一笑。
伸手正欲還回水壺,就見少年士兵擡手拒絕:“将軍您留着吧,這水壺我還多呢,您可是抗晉的大功臣。”
大功臣……他可配不上,他搖搖頭,拿着水壺走了。
“真是個怪人。”
越瑛寫完信便要送,可臨到要送走時他卻停住了,京城路遙,路上意外多,要是信沒送到國公爺手中,落在他人手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