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姑姑迎風面前她一直對此事表現的很鎮靜,仿佛半點不懼,而此時走在這條路上,她的心早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怕極了。
她沒同青姑姑說的是,其實上一次她差一點就死在了他手裡,隻是到最後關頭不知怎地他放了她。
老天給了她重活一回的機會,她若死在這裡那可真是虧大了。
姬元玥又仔細回想了一遍,确定今日自己渾身上下,包括籃子裡的祭奠品都與上一世一樣,才深深吸了口氣,勉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路越來越偏,雜草也越來越深,周圍安靜的隻有她的腳步聲,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姬元玥看了眼前方,捏緊手中籃子,穿過這條岔路,就是她遇見那位暗司主的地方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往往前走去,月色拉長公主的影子,又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仿佛在預示着什麼。
多年以後公主再回憶起今日,不免也會想,若她當時沒有踏上這條路,她的人生不知又是怎樣的光景。
或是仍然死在麟蘭,或是站在光明中。
多年後的公主會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此時的公主并不知道,她現在隻想要拼盡一切活下來,為爹爹娘親阿兄,為青姑姑迎風逢春,為所有為她而死的人,也為自己,複仇。
為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姬元玥很快就找到了記憶中的那棵大桃樹,她同前世一樣,将籃子放在那塊小石闆上,上一次,她是剛将紙錢點燃,他就出現了,而今時隔久遠,她無法具體确定時辰,思索之後,決定再等等。
忽然,周遭似有疾風掠過,姬元玥眼神一變,伸手拿起一疊紙錢,火光燃起的那一瞬,她的手指微微發顫。
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了打鬥的聲音,她閉上眼,心一橫,探身從樹後望去。
與前世一樣,幾道黑影在月色下纏鬥,招招見血,兇殘至極。
她的目光落在被圍困的中間那人身上,那人一身玄袍,手持長劍,招式狠辣,而最令人生懼的是他臉上的怒面惡鬼面具,猩紅的眼睛自帶震懾兇狠,大張的嘴好似要将人吞入腹間。
當真猶如地獄惡鬼!
突然,那張面具被劍氣劈落,一張美的猶如妖孽的臉展露在月光下,圍剿他的所有人都因此怔愣了一瞬,眼底滿是不可置信的震撼。
與姬元玥前世一樣,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面具背後會是這個人。
姬元玥緊張的屏着氣,來了,他要來了。
果真,下一瞬,隻見那人劍刃翻轉,語氣森寒:“看見了我的臉,得死。”
姬元玥不懂武功,她根本沒看清那些人是怎麼死的,也沒有心思看,因為下一個,就是她……
迎面而來的不止有血腥氣,還有仿佛來自地獄的索命之聲:“你也一樣。”
姬元玥緊緊閉上眼,指尖幾乎扣進了樹皮裡,她的生死,就在這一刹那!
風平,聲靜,血腥氣在鼻尖蔓延,她的感知還在。
與前世一樣,她活下來了。
姬元玥緩緩睜開眼,劍尖離她的脖頸隻有半指,即便如此,她仍覺得脖頸發涼,隐隐作痛。
血凝在劍尖,将往下落,劍身忽而被主人抽回,那滴血沒有落在公主胸前,淹沒在了不知名的雜草中。
姬元玥不敢再去看那寒光淩淩的劍,鼓起勇氣擡頭,從下而上,對上那張不算陌生的絕世容顔。
他的眼底平靜無波,漠然瞥了眼她身旁快要熄滅的紙錢,問:“在此作甚?”
姬元玥知曉他這不是詢問,而是審問,但凡她露出一絲破綻,他還是會殺了她。
上一回,今夜是迎風的頭七,她如實答了,這回迎風活着,她自不敢有半分欺瞞。
暗使司滲透各處,誰知道長儀殿是不是也在他的監視範圍内。
好在她早知他有此一問,提前想好了理由,她擡眸望着他,眼中水霧缭繞,也不知是被吓的,還是本就如此。
“我……我想念母後。”
一聲‘母後’便是自爆身份,中宮無主,唯有先皇後之女會有如此稱謂。
姬元玥沒有打算隐瞞,且也瞞不住,因為他們早就見過,他知道她是誰。
他淡淡盯着她沒吭聲,不知是信沒信,但也沒有其他動作,姬元玥便繼續道:“我前幾日發了高熱,差點沒活下來,好在後來有驚無險,這兩日頻頻夢見母後,想着許是母後保佑,我方能度過此劫。”
“今夜實在睡不着,便來此給母後燒些紙錢。”
雖是早就想好的理由,可說出來時姬元玥還是不由悲從心來,帶上了幾分哽咽。
前世今生,她所受委屈數也數不過來,最後慘死麟蘭,絕望之時她也不免會想,若是母後在就好了,就沒人敢這麼欺她了。
紙錢緩緩熄滅,最後一點光将公主臉上的淚珠映的格外清晰。
公主雖養在民間,但宋家将其養的極好,别說下地做活,連太陽都沒曬過幾回,皮膚自是嬌嫩,皮相也極其清美,落着淚,更是惹人憐惜。
可眼前人沒有半分波動:“為何不在長儀殿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