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無精打采地從夏彌手中接過幾張試卷，嘟囔道：“為什麼是師妹你在這裡發試卷？而且你還一副老師身邊打小報告的小走狗嘴臉。”
“因為我是提前預習過的好學生~所以不用參加考試。”夏彌得意洋洋地說道，“于是諾諾師姐就把發卷子的重任交給我啦~”
所以這位是被諾諾騙來幹苦力還在這裡得意地傻樂呵麼……這麼說她連老師的小走狗都算不上，頂多算是老師小走狗的笨蛋爪牙。
當然，路明非隻敢在心裡吐槽不敢說出口，因為名正言順的那位“小走狗”正嚼着泡泡糖倚着黑闆打量自己。
“熊貓你好。”諾諾對着路明非的黑眼圈豎了個大拇指，“去找自己的座位坐下。你運氣不錯，監考官也遲到了。”
“監考官？芬格爾不是說考試的時候沒人在教室裡監考嗎？”
路明非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捂住了左手袖口。他昨天剛剛大放血以2500+一頓479刀的夜宵從無良奸商芬格爾那裡換來了八套考題的答案，費心費力地把它們全部畫在了左手臂上，為此還特意在三十多度的天氣裡穿上了長袖襯衣。
可是這一切操作的可行性都建立在芬格爾拍着胸脯保證的“放心，3E考試的時候老師們隻會在教室外面等着收卷”這一充分必要條件之上，要是有監考官在考場裡來回巡場的話，他怎麼敢在監考官的眼皮子底下撸起袖子對着被畫得密密麻麻的手臂抄答案？難道告訴老師這是紋身麼？
“本來是沒有的，但是今年不是有你這個還沒覺醒言靈的‘S’級麼？3E考試的時候許多新生會覺醒言靈，因此在這段時間内守夜人的“戒律”會暫時解除對考場這片區域的覆蓋，從而第一時間讓學院了解新生們覺醒的言靈是什麼。學院怕你這位‘S’在考試時覺醒出什麼高危的超高階言靈，所以特意在今年的考試中臨時增設監考官一職，直接在考場内坐鎮。”
原來是為我量身定做的監考官麼？路明非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你剛說他也遲到了……是不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啊？”
諾諾不慌不忙地吹了個泡泡，然後才回答道：“應該快到了，他好像是去醫護室換藥了。那家夥以前出完任務從來不在乎自己傷勢狀況的，也不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始珍愛生命了。”
路明非萬念俱灰地抱着試卷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講台上的`諾諾開始宣讀起了考場紀律，而他已經開始幻想明天校園新聞網上的頭條新聞了：“S”級血統新生“Ricardo M. Lu”，因學校校務系統抽風誤判了血統等級，并在昨日的3E考試中以0分的成績原形畢露，現已被重新評定為“Z”級并開除學籍，學院将在一個工作日之内對該生進行洗腦然後遣送回中國老家……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充滿壓迫感的聲音打斷了路明非的神遊。
教室門口不知何時刷新了一隻野生的風紀委員長，正用冰冷的目光瞄準講台上的夏彌。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本姑娘剛剛可是幫忙發了卷子的，遲到大王。”
夏彌撇撇嘴沖雲雀扮了個鬼臉，眼見得後者的臉色沉了下去，她似乎是回想起了昨日的慘痛遭遇，趕緊躲到諾諾身後去，隻探出個腦袋來心虛地催促道：“快點開始監考啦你，諾諾師姐剛剛已經宣讀完考場紀律了。”
“帶她出去。”雲雀無視掉了夏彌直接與諾諾對話。
諾諾無所謂地聳聳肩，嚼着泡泡糖往教室外走去，夏彌向考場裡的路明非和零各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連忙跟着諾諾一起出去了。
雲雀恭彌關上了教室門，一言不發地坐在講桌旁的椅子上優哉遊哉地戴上一隻頭戴式耳機，然後閉上眼睛。
教室裡的新生們面面相觑，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隻有路明非心中一頓狂喜，暗自期待着雲雀等會兒監考的時候也能全程聽歌閉目養神。
“他這是在幹什麼？上來就明目張膽地摸魚嗎？”教室外的夏彌通過門上的玻璃小窗觀察着裡面的情況。
“你不是參加過3E考試麼？等下教室裡的擴音系統會播放混雜着龍文音軌的電流聲或是音樂，識别出那些龍文的混血種會産生‘靈視’。雲雀戴的是特制的降噪耳機，為的就是避免同樣身處考場裡的他也陷入‘靈視’。”諾諾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話音剛落，嘈雜的電流聲便在考場裡響起。
路明非連忙打開試卷——所謂試卷其實就是一張張白紙，産生‘靈視’後，考生會在白紙上勾畫一些線條或圖案，其中包含着複雜的曲線概念，最後交由學院的超級計算機秘書諾瑪去評判分數。
他正準備撸起袖子開抄，忽然感應到了冰冷的視線從前方掃視而來，擡頭一看，講台上的雲雀恭彌施施然睜開了眼，面無表情地将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路明非假裝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實際上到現在他的卷子上還是一片空白，因為每次他往講台上偷瞄時都會發現雲雀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這家夥有病麼？！S級何苦為難S級？路明非心中恨得牙癢癢，有那麼一會兒他甚至在幻想這位雲雀君的祖先其實是東渡扶桑的翼德後人，一輩接一輩地傳承着絕世言靈“睜眼睡覺”。
世界突然變得一片雪白。
路明非驚恐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然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緊接着的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李準奎，C級血統，言靈‘熾日’。”
視線慢慢恢複正常，随之響起的是雲雀那辨識度極高的冰冷嗓音。路明非揉着酸痛的眼睛回頭望去，隻見雲雀正站在一張考桌前用一張紙記錄着什麼，寫完後他收起那張考桌上的試卷，然後慢悠悠地回到講台。
那張考桌附近的地闆上正躺着一名不省人事的亞裔面孔，結合剛才的悶響聲，路明非不得不懷疑他昏迷的原因是吃了一記雲雀的手刀。
李準奎同學被迫交卷了。
路明非重新坐下，擡頭望去，雲雀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路明非感覺雲雀盯着他的眼神裡似乎多了一絲懷疑。
雲雀剛剛回去講台時路過了路明非的考桌，說不定他已經發現了開考至今路明非的試卷上仍然空空如也。
路明非低下頭，心情複雜地望着白茫茫的試卷，做好了交白卷然後被勒令退學的準備。
……
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後，電流聲忽地停止了。
是到交卷時間了麼？
路明非沮喪地擡頭看向雲雀，卻發現雲雀已經不在講台上了。
又下來巡場了嗎？路明非環視教室尋找着雲雀的身影，盤算着要不要冒着暴露的風險放手一搏直接開抄。
然而令他不寒而栗的是，環視一圈後他發現此刻教室裡竟然空無一人，而且燈光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十分昏暗。
不隻是雲雀，連其他考生都全部消失不見了！路明非慌張地站起來跑到門口想開門出去看看什麼情況，卻發現教室門居然從外面反鎖住了，門上的玻璃小窗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這難道又是哪位好漢剛覺醒的言靈效果麼？路明非一個人在詭異安靜的教室中瑟瑟發抖，他甚至開始想念雲雀那沒有溫度的聲音了，哪怕是一句：“路明非，‘Z’級，立刻退學！”至少也能證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還有第二個活人不是？
“沙沙沙。”
筆和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音忽然在教室裡響起。
路明非顫抖着轉頭看去，在原本屬于他的座位上居然坐着一個約摸十三四歲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身純黑的小西服和白色的方口皮鞋，戴着幹淨整潔的白色絲綢領巾，安安靜靜地握着筆在路明非的試卷上奮筆疾書。
“喂你誰啊，那是我的卷子！”
或許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不知是人是鬼的男孩長得出奇得漂亮，看上去人畜無害完全沒有進攻性，路明非短暫地忘記了害怕。
“你不是不敢抄小抄麼？那就隻能靠我幫你寫了呗，誰叫我天生勞碌命呢？都第二條命了還得一登場就幫你擦屁股。”男孩停筆，慢悠悠地擡起頭來，用他那雙瑰麗絢爛的黃金瞳與路明非對視。
男孩嘴角上揚的弧度仿佛經過了精準的計算，笑容如孩童般天真爛漫，亦如魔鬼般仿佛能攝魂奪魄。
“歡迎回來……哥哥。”
他的聲音稚嫩悠揚，仿佛來自遙遙遠方，仿佛來自漫漫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