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遲疑了片刻才回答道：“我看到他的臉了，看起來很像是……加圖索家那位失蹤的秘書。”

十分了解自家徒弟性格的reborn顯然聽出了沢田語氣中的猶豫與遲疑，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沢田苦笑着揉了揉太陽穴：“說起來隻是我自己毫無根據的胡亂猜測，可是我的确是感覺，那位秘書先生其實是被什麼人附身操控了。”

“就像是當年……面對被骸用附身彈控制的隼人、碧洋琪姐他們時的感覺一樣。”他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附身彈？”reborn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那這位勒布朗家的小姐有被附身的風險嗎？我看她隻不過受到了一點輕微擦傷而已，應該不至于昏迷過去才對。”

“應該沒有吧……倒是勒布朗小姐告訴過我她也擁有具備附身能力的精神系言靈，先前她試圖附身到那位秘書先生身上，可看起來大概率是失敗了。我想……她陷入昏迷多半也是附身失敗、精神力受創導緻的。”

沢田緊張地回想着“帕西”逃走前的那個鬼魅笑容——他很确定那時的“帕西”絕對不會是附身成功的比安科。

reborn聞言蹙眉。

“也就是說，在她蘇醒過來以前，你剛剛所說的這些都隻是沒有任何佐證的單方面猜想而已嗎？”

“這下麻煩了，蠢綱。秘黨家族的繼承人在我們的地盤被另一個秘黨家族的人襲擊，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給出一個明确的交代。如果不能确定那個加圖索家秘書的襲擊是否出于本意的話……很可能會引發秘黨家族之間、秘黨與Mafia之間的猜忌與沖突。

“到時候别說是‘破冰’了，Mafia與秘黨的關系隻會變得更加劍拔弩張。”

說話間，嘈雜的腳步聲在樓道間響起、不斷逼近這間餐廳。

“十代目！”

最先跑進來的是沢田的“岚”之守護者獄寺隼人，他那時髦有型的亮銀色頭發早已在長距離奔跑中變得雜亂且狼狽。

親眼确認了自家boss并無大礙後，獄寺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十分幹練地向沢田和reborn彙報起眼下的形勢：“布什先生正在率領精銳幹部們把守這棟樓的所有出入口并控制火情，而不久前從樓裡逃出去的那家夥則是由山本前去追蹤了。”

緊随在獄寺身後的其餘人也沖進了餐廳，其中有三四人是彭格列的幹部，其餘的十數人皆是勒布朗家的精銳。

眼見得自家大小姐人事不省，勒布朗家精銳們趕緊上前将比安科團團護住，并與彭格列這邊拉開了距離，看過來的眼神裡盡是憤怒與不信任之意。

而人數劣勢的獄寺與那幾個家族幹部也不甘示弱，擋在沢田身前橫眉立目警戒着對方。

“勒布朗家的各位～”

奶聲奶氣的童聲适時響起，緩解了場上充斥着硝煙味的緊張氛圍。

不知何時跳上了沢田肩膀的reborn沖着勒布朗精銳們揮了揮手裡握着的手機：“你們的家主正和九代目一起朝這邊趕來，在他們趕到之前各位先冷靜下來如何？”

說着他按下了免提鍵，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雙方首領的指令。

“reborn已經将現場的情況告訴了我和萊昂家主。”

老人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那聲音慈祥從容，卻又威嚴十足。

“綱吉君，你在聽嗎？”

九代目忽然喊到了沢田的名字。

“嗨依！”沢田連忙回答道。

“你是目前唯一一個與襲擊者打過照面、并且還有清醒意識的人。所以……請慎重地回答我，你仍然堅持‘帕西先生是遭人附身才向你們發動了襲擊’這一想法嗎？”

沢田綱吉垂眸斂目，緊抿嘴唇，遲疑着沒有敢貿然做出回答。

他知道九代目爺爺刻意強調了“慎重地回答”是在提醒自己今時不同往日了，以他現在的身份與立場，僅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有可能會帶領着整個彭格列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和命運。

真讨厭啊，要是還能像當年一樣，僅靠着情緒與信念就可以快速地做出決定該多好。

長大以後沢田才終于明白，指環上跳動的火焰再明亮也無法點燃整片黑夜，就像并肩走過整個青春的夥伴，也終有離别之時。

長大什麼的……真是件令人讨厭的事情啊。

猶豫不決之下，他習慣性地向肩頭的reborn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是reborn那雙漆黑的大眼睛裡古井無波：

“你是笨蛋嗎？給我有點出息，蠢綱。九代目問的是你不是我吧？”

“可……”

“說出自己的想法有那麼難嗎？還是說你又打算變回那個軟弱的廢柴？”

reborn的語氣依舊平淡如水，可是下一刻他就毫不留情地掄起一腳，踹得沢田倒飛出去。

“十代目！……reborn桑！”

獄寺着急地沖出兩步，卻又被reborn回首一記淩厲的眼神攔了下來，隻得停在原地手足無措地幹着急。

reborn回過頭繼續盯着被踹進廢墟裡的沢田：“還沒想明白麼？不敢開口、不敢動手。就是因為如此天真軟弱的性格，你才會對雲雀的離開無能為力。”

“雲雀……學長。”仰躺在地的沢田喃喃着重複了一遍。

“你想要讓他回來吧？别忘了，是因為你的強烈意願九代目才促成了這次破冰外交，你最好給我搞清楚狀況，阿綱。所以你沒有資格在出了事以後當懦夫裝啞巴，躲在‘大人們’的後面。”

reborn半是指責半是說教的話語冰冷且尖銳，但起到的效果卻貌似相當不錯。

沢田掙紮着站起，低垂着頭走到reborn身旁，從他手裡拿過了手機。

“是的，九代目。我堅持我的想法。”他低聲說道。

“了解了。”

電話那頭的九代目沉聲說道。

随後是一陣短促的雜音，聽上去像是九代目正把手機轉交給别人。片刻後另一個同樣蒼老、卻更顯嚴厲的聲音響起：

“沢田綱吉。”

沢田瞳孔微縮，試探性地問道：“是……萊昂家主？請講。”

“我從你們九代目和reborn那裡聽說了你的‘超直感’，但那種不靠譜的東西無法成為令我信服的理由。如果你執意要堅持自己的‘直覺’，那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必須給我一個明确的而非隻是‘想法’的答案——加圖索家的秘書到底有沒有、有的話又是被誰給附身了。否則的話，作為東道主的彭格列将不再受到秘黨的信任，雙方之間的一切友好談話和嘗試建立的互信條約都将終止與廢除。”

沢田能夠明顯聽出萊昂聲音中努力壓抑的怒火。想來也不難理解，比安科可是對方家族的繼承人、更是萊昂的親孫女，就這麼在彭格列的地盤上不明不白地遇襲然後陷入了昏迷，眼下他能夠保持基本的理智就已經很不錯了。

為了不繼續激怒萊昂，沢田隻好暫時順着他說道：“好，就依您的意思。三日為約，屆時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明确的答複。”

萊昂冷哼一聲道：“小子，勸你不要為了一時意氣誇下海口。念在你是那個彩虹之子學生的份上我才高看你一眼，願意給你這三日期限的。”

“這絕非意氣用事或是誇誇其談，我也并非以reborn學生的身份在與您進行對話，而是……”

沢田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但仍然堅定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以‘彭格列Ⅹ世’的名義。”

萊昂陷入了沉默，勒布朗家的精銳們吃驚地望着這位散發出與此前完全不同氣場的Mafia少主，獄寺隼人的眼裡泛起驕傲的小星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沢田綱吉所吸引了，隻有reborn拉低了帽檐，悄悄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這才對嘛，蠢綱。

總算是有點出息了。